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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丁芳雙眼似乎長在頭頂,額頭像長了角的長頸鹿站在高高的峰顛俯瞰著、身邊的男女同學,就她的形貌,站在女同學麵前,可謂鶴立雞群,學校女性中唯她獨放風采。為此,她自以為真成了月宮裏的嫦娥。
跟她一起考進名牌大學的張剛被同學們戲稱為“蝦公”。原因在於他長得瘦,身上沒幾兩肉,骨架雖高,但沒有多少力氣,穿身上的衣服像掛住衣架,稍微大點的風能把他吹得趔趄。他的腦袋雖大,但形狀像秋霜後的酸梨那麼富有淩角,上衝的頭發硬得如同刺蝟,拚命向頭頂衝,似乎世間一切他都不順心,氣得怒發衝冠。尤其不爭氣的那個既大又高的鷹鉤鼻,奇形怪狀,比當年美國駐中國大使司徒雷登的鼻子還高大挺拔。他的雙眼微睜,像從娘肚裏出來一直怕見光似的不敢張開,透出的目光既哀憐又暗淡,好在他自慚形穢,在男生麵前甘拜下風。
蝦公長相雖然怪異,但看見女生時他的下身那條東西脹脹的,每逢與牛丁芳接觸,那雙眼睛射出碧藍的光芒,身子如同瘟雞那樣搖動,魂不守舍。當然,他會在背地裏大罵自己沒出息。有時跟她見麵,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她多吸口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樂不可支地跑開,知足了。
班裏有位男生叫朱建忠的,父親在京城做官,跟牛丁芳的爸爸一樣同為朝中官員。他在同學們眼裏算得上“富二代”。
朱建忠除了被牛丁芳的形貌吸外,還在於她的爸爸官位在他父親之上,如果兩人結合,將來一定能過上好日子。他這麼想著,捕捉時機。
有天太陽出奇地明亮,光線似乎挺有力氣,將路上行人的影子推到地上。牛丁芳手提著那隻長帶鱷魚皮包,雙肩披著長長的頭發,穿著高跟皮鞋,渾身散發出法國香水氣味,被朱建忠看見。他輕步追趕,躥到她身旁,邊笑邊把早已寫好的求愛詩塞入她的手提包,還裝摸作樣地跟她搭訕。
機靈的牛丁芳從包裏取出朱建忠給他的求愛詩,她瞟了幾眼後,見紙條上寫著幾句蹩腳詩句:
“您是一隻白鴿,何等秀麗!
——我時刻追尋;
不管您飛往天涯海角,落在何處。
——抹不掉您的倩影;
啊,白鴿,飛翔吧!
別忘記,留給我一支羽毛,
換走我流血的心……”
她看了他寫的詩,轉過腦袋瞟他一眼,“嘿嘿”地冷笑,不急不慢地把紙條裝在包裏,將提包換到左手。朱堅忠涎著臉,抬起頭,雙眼朝她窺視,以為她會動心。這隻“白鴿”出手驚人神速,隻聽得“啪”的聲響,朱建忠的臉上已挨了一巴掌。
“哎,你怎麼打人?”朱建忠雙手捂著被揍的左臉,尖起嗓子喊叫。聲音雖尖利,如同如鋒芒畢露的匕首,但像弱不禁風的久病老人發出的哀鳴。
牛丁芳擺動著雙手,揚長而去,走了十多步,猛然回頭,飄灑在肩上的披發隨風飛舞,冷冷地丟下句話:“等著吧,有你好戲看!”
朱建忠聽了她的話,喘著粗氣的喉頭像塞了許多麥芒那麼難受。他回過神來,右手插在腰上,左手食指點著牛丁芳的背影,跺著右腳,氣急敗壞地喊:“你以為我怕你?有本事去校方告我!”
“好啊,虧你提醒,謝謝啦!”牛丁芳拿著紙條走進校長室,說朱建忠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調戲她,還在大庭廣眾麵前抖擻朱建忠寫的求愛詩,卻絲毫不提朱建忠吃了她的巴掌。
校方將朱建忠當作反麵教材,責令他寫書麵檢查。朱建忠的老子雖然也是京城官員,在機電部裏擔任機電處長,但他得知兒子得罪了頂頭上司機電部副官牛德文。他趕緊跑到校裏,一麵拖住朱建忠的手,當著校領導麵,要朱建忠向牛丁芳賠禮道歉。一麵打通關節,給牛德文塞了一捆人民幣,終於平息事態。從此,想占牛丁芳便宜的男生,再也不敢明目張膽了。類似蝦公那樣的人隻可以“葡萄是酸的”這句話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