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宣和七年,臘月二十日。
天降大雪,雪絲長如鵝毛,天地間晦暝一片。
趙楷打了個噴嚏。
睜眼一瞧,隻見軟塌旁金銅香爐內塵煙嫋嫋,水沉香久繞不散,不禁眉峰一皺。
腳步聲漸近,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青衣厚棉衫的年輕人挑簾進了屋。
卷進來的冷氣讓他鼻頭發癢,噴嚏連連。
那人見了禮,溫聲細語道:“鄆王爺,王妃去了東宮。
臨走時留了話,太子妃若留她用膳,便晚些回來。
還叮囑小的們,按時敦促您把藥喝了!”
趙楷聽他尖聲細嗓,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暗道,自己一定是燒糊塗了。
公司開年會,所有人必須到場。
酒席上,他已覺頭暈眼花,還是挨不住領導的大餅誘惑,硬著頭皮喝了兩杯白的。
再醒來時,就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一幕。
瞧他移目四顧,小太監揪著衣角,把頭垂了下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趙楷實在頭疼,強撐著眼皮從簾縫中往外瞥去。
地麵雪白,步履匆匆踏過後,留下一串串腳印。
“現在……如今幾時了?”
聲音低沉,略帶沙啞,聽起來很是陌生。
小太監瞅了一眼屋角的漏刻,“王爺,剛過未時。宮裏送來了點心,要不小的給你端來?”
趙楷抬手揉著額角,腦袋中如同塞滿了漿糊,不管想什麼都疼。
屋內擺設奢華,一應器具極其考究。
靠牆那張雕刻著飛鳳的金漆翹頭案,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學過曆史,知道這水沉香比米還貴,王公貴族是沒跑了。
小太監口中,又是鄆王,又是官家……看樣子自己還是個皇子。
低頭上下打量,一襲湛藍鑲雲紋直裰,應該是宋代製式。
感冒一場,來到了大宋?
小太監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從提盒裏端出兩個銀盤。
甜膩的香氣勾起了他的食欲。
定睛一看,這甜點不得了,竟然是網紅蜜三刀。
他捏起一塊,小指微翹,指尖刮起外層芝麻,放在舌尖細細品嚐。
在小太監震驚的目光中,他迫不及待把一整塊蜜三刀塞進了口中。
吞咽不急,噎在喉間不上不下,他憋的臉麵通紅。
“王爺,茶!”
小太監眼疾手快,端起茶杯直往他嘴裏送。
趙楷緩了一口氣,再吃起來就斯文了許多。
沒成想,他這廂剛填飽肚子,往軟榻上一靠,又一個小太監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
他把藥碗擱在桌角,垂手而立,“王爺,該吃藥了!”
碗內黑如墨漆,冒著熱氣,藥味濃鬱的令人幾欲作嘔。
趙楷剛一頓塞,蜜三刀已堆到嗓子眼,實在不想喝。
兩個小太監偷偷瞟他,然後一番眉來眼去。
先前進來的那個,微笑道:“王爺,這都是趙太丞家的方子。
是腸胃不適的對症良方。
您昨兒個喝了酒,今日若不調理,恐留下病根呐!”
兩個太監俯身垂頭,不敢硬勸,不一會兒便覺脖頸酸痛。
忽聽他爽快喝藥,如牛飲水,終於齊齊鬆了一口氣。
趙楷吐了吐藥渣,灌了一口茶水掩去藥味,心如明鏡。
“趙太丞家”可不就是《清明上河圖》裏的那個禦醫開的藥店嘛!
苦是苦了點,但大腕出品,定是功效不俗。
他心底陡然一沉,發現了個驚天秘密:媽的,我爹竟然是宋徽宗!
兩人撤掉碗盤,正要告退。
突然發現他五官亂飛,驚恐地像青天白日見了鬼,嚇得同時倒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