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新任仙王殺掉了最後一個反對者。
上一任仙王的眼珠變成黯淡灰澤,躺倒在天階台上。直到神魂泯滅時,神色都仍透著無比的恐懼與痛苦。他的身軀補全了天階的最後一截,為新來者無聲加冕。
新任仙王踐踏著他前輩的身軀與衣袍,步步走上仙台。袍角處是泅開的深黑血漬,透出詭異的不詳意味。
那些腥血實則垂手便能清理幹淨,但它的歸屬者,似乎並沒有去打理它的閑心。
衣袍往上,是新任仙王格外年輕與英俊的麵容。他實則沒什麼特殊表情,但偏是那樣淡漠目光,都讓人覺得邪性異常,令人心驚膽戰地顫抖。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位由人界飛升仙界的仙王。
也是第一位最為人所知的仙王。
與其他仙王的詭秘經曆正好相反,新王之前在人界與妖界都非常的、各種意義上的……人盡皆知。
他曾是天賦根骨無雙的正道修士,後來是被追殺與議論的墮魔者。從殺死手足霽小莊主時,他的人生就此轉折,一跌至底,離開問仙山莊,受諸多大能追殺。再後來,那些大能的追擊忽然停止,不少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卻沒想到再見到他時,名為姬危的修士,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姬危臆想著自己沒有殺死霽摘星,並且上窮碧落下黃泉,開始尋找一個不存在的、本應死了的人。
他在找霽摘星。
偏偏這樣的瘋子,卻強悍得令所有修士都得暫避鋒芒;且姬危毫不遮掩,自己修煉著一門可吞噬旁人修為功法的魔功——這一魔功似讓仙界之人,都十分忌憚。
最初與姬危生怨,給他布下死局的仙人,便是以“有霽摘星的下落”為借口,誘使他落入迷陣。可現在,那仙人早已死的連魂都不剩。接下來給姬危布局之人,皆不必煩心借口,隻用這點做眉目,姬危便必會赴往,隻是最後的結果都與他們想象中背離,反倒都成了姬危的磨刀石。
可與修為的長進成正比的是姬危的瘋魔與邪性,從人界、妖界一直到仙界,姬危手下亡魂隻多不少。所有人都將這當做一場掩人耳目的複仇,卻未發覺姬危殺的人裏麵,並沒有曾經將他逼進絕境的那幾位。連早便水火不容的問仙山莊,也沒因此受到損傷。
——大概是這些刻骨仇恨,都要留到後麵再報。
所有人都這麼想。
但姬危隻是除去眾多實力強勁的敵人,一步又一步向上攀爬,仙界被他踏於腳下,曾經的仙王被斬於刀下。姬危突破了所有人所能想到的極限,登至最巔峰的頂端——
他踏上仙台,成為新任的仙王,三界的統領者。
卻無人知曉,在仙台之上,仍然有著人在垂眸審視著姬危。
秩序局的叛亂者首領,代號為“天道”的他,正旁觀著這一切。
天道無比滿足地審視著這一幕,等待著天命之子在癲狂的痛苦下毀滅三界,位麵的發展再次歸零,所有能量都會由他汲取帶走。
雖然這一次天命之子動手的理由有些奇怪——不是他設定的劇情下,因眾叛親離,窮途末路做出的決定。而是瘋狂地尋找那個被他清除的人物,但隻要目的一致,他可以很自然地接受偏差。
這一步驟已經重複了無數次,所以天道不必如何費心,便能看著為他運輸能量的工具們再一次主演他所設立的天命。像是理當如此,永遠不會變動。哪怕偶爾異變下的因素,也被他及時的清理出去。
天道監視著他的所有物,尤其是能幹擾位麵核心的天命之人。他萬般悲憫地看著姬危登上仙王寶座,獲取代表三界權柄的力量源泉——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姬危卻忽然間……停了下來。
他的神色還是無比的平緩,死寂而沉默。
他微微抬起頭,露出猩紅的瞳孔。
天道對他的力量來源十分在意,當然也願意分出閑心,去搜尋姬危現在需要什麼,想做些什麼。
但姬危卻隻是十分詭異地、維持那個動作,仰頭盯著一片虛空處,瞳色愈見詭異血色。
而他凝視之地,正是天道所處的地方,視線巧合的甚至讓天道以為,姬危是看見了他。
但這是絕不可能的,就算再是天命之子,也是被包含在位麵當中的眾生之一,又怎麼可能發現身為更高層麵存在的秩序局成員。
這個念頭還沒落下多久,天道看見了姬危那猩紅的眼似乎靠近了一些,還有身邊一塊接著一塊迅速坍塌的空間。
姬危在毀滅三界?
不——
動蕩的是他身旁的位麵空間。
太過震驚之下,天道的思路還沒有轉過來,而此時,姬危已經迫近他許多了。
仍然是年輕英俊麵容的姬危,眼睛卻已經成了徹底的猩紅色。他的唇瓣微微動了動,那聲音很輕,卻自然又清晰地傳到了天道的耳中。
“最後一個。”
如同他也是獵物中的一個。
即便天道對能給自己帶來能量的天命之子再寬宏,也絕不能接受被一個低級生物脅迫的屈辱。這是無數次的毀滅以來,最嚴重偏離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