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自己是被逼到絕境的窮寇,早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又何來能保他性命的法寶。
眾人的視野交彙於一處,仍然看不見在那處,一個近半透明的軀體,是以身軀抵擋住了三方的攻勢。
霽摘星體內,狂亂靈氣衝擊湧動,但他對靈體的支配力卻大大提升。很快,一股虛弱感也隨之充斥全身。疼痛、麻痹、混亂。那些進攻都是切實存在的,壓近一步,霽摘星的身形也黯淡一步。
霽摘星的腦海有一瞬空白。
分明他先前還說姬危不夠理智,沒想到輪到他,也理智不起來。
生生停止下了三方的夾攻,霽摘星微舒出一口氣。他現在是靈體狀態,感知不到明顯的受傷跡象,但靈氣的流逝和身體的虛弱卻十分鮮明。明知姬危聽不見,但霽摘星微微側身,唇瓣還是微一翕動。
他低聲說,“快走。”
姬危並不是求知欲過剩的人,他所有的好奇心早被早早扼殺。
見三位敵人的殺招不起作用,絲毫沒有究根結底的探知欲望的姬危,便準備抓住這個間隙,迅速離開。神行的口訣已嗪在口中,姬危掩住眼底紅光,隻是一種莫名悸動,他在那一瞬間微抬起頭,身體便像被定住了。
便是在他極遠處,正因為術法失靈,讓姬危逃過一劫、滿臉覆霜的大能們,也一下子怔愣,眼底凶意褪去,瞬間變為極其愕然的失措,還有些難以掩蓋的慌亂。
所有人的目光,隻集為了一點。
霽摘星也微微頓住。
他對旁人的視線何其敏感,自然能從他們的神情與目光中,意識到這些人竟見到了自己。
像是某種征兆一般,他身上的力量也不斷流逝,虛弱的疲憊感瘋狂襲來。
兩位天上的仙君從未見過親子容貌,可他們既然調查出了霽摘星的去向,自然也會看一眼畫像以解思念。哪怕那畫中神韻仍比真人失色許多,卻也足以讓他們認出,眼前魂體分明是霽摘星。
至於薑邪,更不必提。他難寐時所想的逝去之人,又恍惚出現在眼前,甚至讓他一時不敢相認,懷疑這是姬危的手段……可如果姬危真有這樣的手段,也不會被自己追殺的這樣淒慘了。
姬危微微仰起頭。
他和其他人的複雜心緒不同。
姬危所見一襲雪白長衫,那人背影清臒,挺得筆直,自有一股風骨與驚人的好看。
薑邪的手垂下去,這位魔修從未如此失魂落魄過。他喊道:“摘星。”
姬危心中所想,他是霽摘星?
但這身影又是全然陌生的,和姬危記憶中的霽摘星對不上號,卻讓他生出無端悸動慌亂,心神亦是難以平複起來。
有驚濤駭浪,快將他淹沒。
便是被兩界追殺,姬危情緒也從未有過如此激動的時候。甚至要他微微咬緊齒間,才不至於讓牙齒發出激烈顫抖聲。
他窺見了那人垂下的衣袖中,露出的一截指尖。
是半透明的。
簡直像是遊離消散的魂體,那一瞬的衝擊,不亞於見到大片猩紅鮮血。姬危的瞳孔睜大了些,神行術法也早已忘到了天邊去,更不記得要趁這時逃走,隻是喃喃道:“你……”
霽摘星卻沒有回頭看他。
畢竟現在的一時一刻都十分寶貴,霽摘星趁著他們還能看見自己,迅速說道:“我不是被姬危所殺,姬危是為人陷害。”
姬危心中巨震,非但沒有被洗清冤屈後的輕鬆,反倒因為霽摘星的話,心口像是被什麼紮進一刀般難忍的疼痛起來。那股壓抑痛楚讓他微微緩了一會,才繼續張嘴,卻幾次失聲。
他想問的有很多。
你是霽摘星?為什麼我記不清你?為什麼你要幫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