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六年,十月十五日亥時。

承乾宮。

佟佳貴妃坐在妝鏡前,任由大宮女景環為她除去頭上釵環。

“娘娘今日累了,剛剛回來的路上又正好趕上大雪,一會兒可要好好梳洗一番,好解乏驅寒。”

佟佳貴妃恍若未聞,隻是看著鏡中人。

景環見狀微微一笑,道:“娘娘真是巧思,還好聽娘娘的選了這身天青色的衣裳,擱在那些粉紅裏,真是出挑極了。奴婢覺得萬歲爺的眼睛不錯的盯著您看呢!就是連皇後娘娘也是比不過的。”

“你就會哄我開心。”佟佳貴妃自個兒摘下耳上翠色的耳墜,一耳掛三鉗,每一鉗上的翡翠珠子都是精心挑選的淺色,又細細打磨拋了柔光,再鑲嵌到素銀上去,極為清麗素雅。

“再看我又如何,今日是咱們皇後娘娘生辰,又是十五這月圓之夜的好日子。”佟佳貴妃有些賭氣道:“就說這身衣裳,再好看又怎麼比得過大紅。她今兒一整天都穿的大紅。”這個她,指得自然是皇後娘娘了。

景環知道自家主子從八月二十二日冊封貴妃之日起,心裏一直有氣。

畢竟坤寧宮那位,可是一同冊封了皇後的。正位中宮之禮,十個貴妃的冊封禮也比不上的隆重。

“哼,蘇東坡之前便說了月下看美人,越看越愛的,今日表哥還不得被她迷蒙住!”

景環聽了這話連忙哄她,“依奴婢看,娘娘可是說錯了。越看越愛的前提可是得有愛呢,再說美人,也得是靈動的美人在月下才美呢!”

想想鈕祜祿氏做了皇後之後越發端莊的臉,佟佳貴妃笑出了聲:“是呢,她原就是個無趣的,當了皇後之後,有仁孝皇後在前頭比著,她是一絲錯漏不敢有,倒是真把自己活成了個典範。本宮看她今日,臉上的笑都沒有變過模樣。”

剛剛說完,那絲淺笑卻很快消失了,手搭上小腹輕輕撫摸,語氣是帶著些憂慮的道:“可是那個鈕妃,倒是個鮮妍的,她自己肚子沒動靜,倒是開始找幫手了!”

“娘娘別急,那鈕妃也進宮快一年了,不還是和皇後娘娘一個樣,顆粒無收的。”景環突然意識到佟佳貴妃也是一樣,趕緊轉了話茬兒。

“奴婢倒覺得,萬歲爺不喜鈕妃呢,皇後娘娘進宮不過兩載,鈕祜祿氏就著急再往宮裏塞人,娘娘您是知道萬歲爺的,最不喜旁人替他做決定……”景環聲音低下來,最後幾個字佟佳貴妃都隻是將將聽見。

“更何況,鈕妃如此張揚,隨意打罵八旗選秀進來的宮女,這要是往重了說就是不善不慈的。這鈕妃,一盆牡丹花罷了,送來咱們宮怎麼就是壞了規矩?”

提起這事佟佳貴妃也是惱火,“嗬,咱們這位皇後娘娘心裏虛,也隻能靠大紅的衣裳,還有這牡丹花來彰顯自個兒是國母呢!還不是為著個國色天香!學漢人那一套學的倒是快。”

佟佳貴妃自己轉了話頭,道:“冬日裏的牡丹本就金貴,花房倒是乖覺,還知曉給本宮送。”

景環連忙恭維道:“瞧娘娘您說的,您是貴妃娘娘,別說是牡丹,什麼花兒啊朵兒的賞不起?”

說著又忿忿道:“這鈕妃真是太過霸道了,就因為這,那送花的小宮女被掌了嘴,還拖去慎刑司打了二十個板子,鄭公公去的時候,那宮女隻剩進的氣了。這打得哪裏是這奴才,分明就是我們承乾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