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我又一次回到故裏。站在曾經無數次站過的沙灘上，我以為我會激動，沒有，我很平靜。我隻是感到海的無邊的廣闊，還有拍打在岩石上濺出的朵朵浪花和迎麵吹來的白色的海潮的風——，這些即令我親切、熟悉又是那般的遙遠，仿佛觸手可及，卻遙遙無期。
七月的季節，太陽的光線灼熱難當，不加遮掩地刺痛著我的雙眼，和我裸露的胳臂。海灘上的遊人湧動，熙熙攘攘。我坐在海邊一隅的長椅上吸煙，一根接著一根，望著海水中嘻鬧的人群，直到抽完整盒香煙。夜，還是那夜，沒有什麼不同。皎潔的月光照在際茫的海麵上，如撒了星星點點的金色粒子。
我漂泊了整整十個年頭。先是到了新西蘭，一段時間後費盡周折轉搭不同的車子去往了澳大利亞。在澳大利亞，我做過零工一段時日，之後在一家規模龐大的農場工作。瓊斯是這家農場主的夫人，她很照顧我。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早被當地的警察遣送回了國內。我是徹徹底底的黑戶，偷渡者。最初的日子，我是在提心吊膽中渡過的，瓊斯告訴我她心幹情願這樣，她說她愛我。其實我知道她隻是說說罷了，但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需要她，就像她也需要我一樣。其實我們是在互相利用，她利用我的身體來滿足她無休無止的欲望，我利用她來保證我在這個國家的安全。後來，瓊斯為我辦了一張綠卡，在後來我成了澳大利亞的合法公民。這真是令人難以想像，我竟然可以在另一個國度隨意的走動，隻憑我的意識來支配。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和她住在一起的，一年後，二年後，還是三年後，一定是在她離婚不久後的事，她有一個十歲的女孩和三歲的男孩。她說她喜歡與我做愛，無論是黑夜，是白天，管它什麼時候。她會說：“我的小寶貝，我的小甜心。”她把我當成任人蹂躪的迷途羔羊。她的性愛招式五花八門，高潮時她會有一種近似於癲狂的尖叫，這叫聲令我害怕。不管怎麼說，我不討厭同她做愛，但也不能說是十分喜歡。我還很年輕，我能滿足她貪婪的肉體，層疊交叉的肉體，像是一口探不到底的深淵。盡管她看上去那麼蒼老，細紋已經爬上了她的眼角，她的額頸。但我可以緊緊閉上雙眼，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冰涼的肌膚，嗅著她的赤裸裸的身體。我喜歡這樣做，隻能這樣做，隻有這樣我才能想像成她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個隱藏在我靈魂深處的某個人，一個揮之不去的影子。我沒有問過瓊斯的年齡，但我清楚的知道她要比我大上十歲甚至還要多。然而，瓊斯很會保養膚色，每天晚上她都要往她自己的幹枯的臉上塗脂抹粉，大把大把的吃各式各樣的藥粒，她說這是營養品，會使她精神煥發。她常常說她這樣做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對她產生厭惡，痛恨，直到狠狠地拋她而去。每次從她的胯間移開時，空虛感會注滿我紊亂的大腦。孤獨，是的，它像無以計數的細胞悄悄地侵蝕著我的膨脹的血管。也許這種空虛和孤獨在兩個身體間的劇烈碰撞過程中就已經埋下了種子，隨時隨地都可能生根發芽，直到身體衰竭，慢慢進入墳地。
每次做完後我會點上一支香煙，瓊斯不會吸煙，有時她也向我要一支，但她從不往肺裏吸，隻是大口大口的吐出煙霧，有時她會環抱著我的胸膛靜靜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