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之後的每個晚上,我幾乎都重複做著同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有個男人抱著我在大紅色的床榻上纏綿,他在我的耳側呢喃著動人的情話。
可是下一秒,我的眼前一片殷紅,鮮血浸染了我的雙手。
我殺了他。
鋒利的刀刺進了男人結實光滑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瞪著我,眼中滿是憤怒和仇恨。
男人猛地把我推下床,他渾身像是被炙熱的火焰灼燒過一般,皮膚開始潰爛腐壞,露出森森白骨。
他低啞粗糲的嗓音撕心裂肺地怒吼道:“本尊詛咒你生生世世……!”
然而每一次還沒等男人把話說完,我就會從夢中驚醒,口幹舌燥,渾身冒著冷汗,心裏傳來一陣強烈的失重感。
我叫林滿月,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欠了一大筆債去世了,爺爺奶奶把我拉扯長大。
爺爺說我八字輕,而且是九天玄女轉世,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讓我出門別走夜路。
每當爺爺這麼說,我都是一笑而過。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一方麵是因為我相信科學,另一方麵是因為我家裏是開棺材鋪的,小時候每天一放學我就回家幫忙折元寶,有的時候還要幫紙人畫臉,甚至要睡在棺材旁邊。
大概是從小耳濡目染多了,所以我並不害怕這些。
鋪子裏的每一口棺材都是爺爺親手做的,他偶爾也會替人家算命或者看看風水,奶奶平時就在鋪子裏折元寶紮紙人。
開棺材鋪的錢基本上都用來交房租和水電費了,剩下的錢勉強能夠維持我們三個人的日常生活開銷。
我本想早點退學打工,可是爺爺奶奶卻堅持讓我把大學上完,並且還把他們半生的積蓄都拿出來供我讀書。
可能是因為從小畫紙人畫順手了,所以我的繪畫天賦逐漸顯露出來,被保送到了全國最有名的湖德美院,有時也能接一些稿子賺點錢,一幅畫的單價少則幾百,多則幾千。
盡管如此,我還是把錢都攢了起來,寄給爺爺奶奶讓他們還債,而我自己的手上僅剩下三百塊錢當做每個月生活費。
某天,我接到了爺爺的電話,他在電話裏的語氣很著急,並且電話那頭伴隨著一陣沉悶急促的敲門聲:“滿月啊!你這段時間別回來了!”
肯定是債主找上門來了,否則爺爺說話時不會那麼緊張急促。
爺爺和奶奶都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逼著還爸爸媽媽生前留下來的債,一想到這裏,聽著電話對麵蒼老低啞的嗓音,我頓時感覺心酸無比。
我眉頭擰緊,問:“爺爺,是不是債主上門討債來了?要不然我回去和人家談談,再寬限一陣子吧。”
誰知對麵的爺爺突然怒吼一聲:“說了讓你最近都不要再回來了!敢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可是……”不等我把話說完,電話“啪”地一聲被重重掛斷。
我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爺爺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是想要回去看看。
於是我訂了火車票連夜趕回老家,想當麵見見這位債主。
說起來也是好笑,我這麼努力地打工賺錢還債,卻從來都沒見過債主的樣子,也不知道我們家到底欠了他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