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軍的愛人沒工作,也沒有生意上的投資,家裏全憑他一個人的工資支撐,現在老婆病倒、孩子又讀書再加上物價近幾年像坐了直升機一樣飛漲,經濟上確實拮據。其實以曲軍的社會資源,一年掙幾十萬也不是問題,但他一直堅持原則,一般關係想請他吃頓飯都難。
在家裏曲軍是絕對的極品男,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下班準時回家,對兒女教育得當,對老婆疼愛有加。曲軍占全了,特別是這次愛人重病,他對老婆的責任心,家喻戶曉,人人皆豎大拇指。
如今社會對於五十歲、四十歲、三十歲、二十歲的男人,給出過好多評判標準,好壞參半。三十歲的男人正學壞,抱著同一代唱著同樣的愛;四十歲的男人已學壞,抱著下一代唱著遲來的愛;五十歲的男人最壞,抱著第三代唱著纖夫的愛;二十歲的男人不懂愛,抱著七十歲的富太太唱著糊塗的愛。說得蠻現實的,六○後拜神,理想主義教育深入人心;七○後拜人,史玉柱、牛根生成為被膜拜的楷模;八○後拜銀,金錢觀初步影響世界觀;九○後拜金,隻要給錢什麼都幹,一萬元能獻身,三萬元能給命,反正、估計、大概、差不多最多也就三萬三。
曲軍反鎖上門回來後,厚重的眼鏡下麵是瞪得渾圓的眼睛,渾圓的眼睛後麵是火,是欲火。他真缺錢,老婆沒有任何醫療保險,到現在花了四十萬,四十萬對於生意人來說也許沒什麼,但對於像曲軍這樣的工薪階層來說,已經接近天文數字,不但花光了二十多年的積蓄,還舉債十多萬,前天孩子回來要買個口哨,都沒舍得買,一個口哨就是半瓶葡萄糖的價錢啊!在極其需要錢的時候,別人啪啦往你身上扔了一兜子錢,這什麼感覺啊?就好比大旱十年忽然來一場大雨,闊別三十年沒見到媽一樣。
兩個箭步,曲軍躥到了沙發上,雙手雖然抖動卻很是迅捷,一遝遝地把錢取了出來,放到沙發上,一百捆啊,擺了整整半個沙發,黑色的沙發、紅色的現鈔、乳白色的燈光,一百萬,曲軍又查了一下捆數,確定是一百萬。曲軍不明白俏菲菲為什麼一下子給自己送這麼多錢?走的時候,俏菲菲說裏麵是水果,看來不是無意落下的。這時曲軍忽然看到包中有幾張信紙,曲軍忙拿起了第一張紙,是一封信。
尊敬的曲庭長:
久聞您的大名,您給江陵帶來了正義和安定,您是當代的包公、您是宋魚水一樣的楷模。
我們的目的是想保住嚴崇嚴副市長的命,即使是死刑緩期執行也可以。您作為一庭之長,這件事對您來說易如反掌,但對於我們卻難於登天。嚴副市長為了臨濱作出過很大貢獻,對我們也曾多有幫助,所以曲庭長一定要高抬貴手,笑洲則感激不盡。
我知道曲庭長最近需要錢,先拿一百萬用著,如果不夠,後期會給您補上。
後麵我給您寫了一張收據,證明您拒賄,已經將欠款退還給我,您可以高枕無憂。
這一切您知、我知、俏菲菲知,保證再無第三人知曉。
祝嫂夫人早日康複。
拜托您。
季笑洲敬上
曲軍看完這封信後,又拿起來第二張收據看了看,心裏著實矛盾。嚴崇是貪腐問題,社會危害性不大,而且現在國家正逐步縮小死刑的範圍,經濟犯罪基本上不再判處死刑,自己如果稍作努力這一百萬就到手了。更重要的是送禮的還給打了收據,這絕對萬無一失,況且如果拿出五十萬入股,每年還能分到十五萬的利潤。
但是事情一旦敗露了,自己也會像現在的嚴崇一樣淪為階下囚,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但這花花綠綠的東西著實誘人,這一百萬,給老婆看病有二十萬夠了,剩下的八十萬花四十萬買輛好的轎車——曲軍閉著眼,拿著信紙計劃著,計劃……計劃——點著頭睡著了。
“駕、駕、駕”,門外傳來馬蹄聲,人聲鼎沸,有人已經衝了進來,曲軍看著進來的這三個人都反穿著皮襖,手拿著火槍,其中一個在馬背上舉起槍對著曲軍的腦袋喊道:“把錢都交出來!”曲軍迷迷糊糊地說:“我沒錢。”“沒錢就死!”為首的大哥一發話,一名手下騎著一匹馬衝進了屋,點著了爐灶,然後把灶子上的鍋拔了出來,火苗順著鍋腔子往出躥。“他媽的,兄弟們過來給我把他烤乳豬!”大哥第二次發了話,幾個人過來架起曲軍,像烤全羊一樣把他架在了火上。
肉被烤得嗞啦啦地開始響,疼痛難忍的曲軍從茶幾上摔到了地上,原來是一個夢,估計茶幾把自己卡痛了才做了這麼個夢,但這個夢太奇怪了,怎麼夢見了土匪搶錢?曲軍呆呆地坐在地上尋思剛才的夢境,一下子拿人家一百萬,自己和那些土匪有什麼區別。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也預示著這些錢如果拿了,以後幾十年自己都會如坐針氈、提心吊膽。
想到這些曲軍剛剛激動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夢中土匪的馬蹄聲也隨著心情的平靜而慢慢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