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為了盡快集齊某種形狀的酒瓶子,他一天會喝好幾瓶酒,然後把喝完的空酒瓶子擺出一個造型放在這裏,這種瘋狂的舉動還是發生在他高中的時候。
後來,他進了大學,很少回家,這個習慣卻沒有因此而改變,他開始從外麵往這個雜貨間裏運送一些酒,每次回家他都會避開淩將軍,偷偷進去喝一杯。
那些被他放置在這裏的酒瓶代表了他整個的青春歲月,他將它們視為珍貴的收藏品,然而,那麼壯觀的收藏頃刻間通通不存在了,就好像硬生生從他的心上挖走了一塊肉,淩澤秋覺得心痛難耐,卻又無處發泄。
他終於知道,原來被發現的第一感覺竟然會是這樣,他一直以為會是害怕呢,淩澤秋暗嘲自己。
身後響起了淩將軍手杖點地時發出的聲音,淩澤秋聽到了,但他倔強地不肯回頭。
“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不過,小秋,你這次著實讓爺爺大開眼界了。”淩將軍的話裏包含著責備。
淩澤秋扯著嘴角冷笑一聲,“爺爺做事一向幹脆利落,沒想到這麼快就給了我一間暗房。”
他鼓起勇氣回過身來,抬起頭直視淩將軍,老人身形挺拔矗立在門口,冷硬的麵孔上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淩澤秋就那麼盯著他看,爺孫倆用眼神展開了一場心理拉鋸戰,雖然,淩澤秋知道自己一定會輸,但是,他隻想表達抗議,那是他珍視的寶貝啊,就這麼……消失的徹徹底底。
“多久了?那個場麵對我來說也算是壯觀了,我們一直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我竟然對這件事渾然不知。”淩將軍嗓音平和,像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
“從12歲開始一直到現在。”淩澤秋邁開長腿與淩將軍擦身而過。
“那是夠久了啊。”身後傳來爺爺依舊無關痛癢的聲音。
淩澤秋冷笑一聲,再久又能怎麼樣?一旦被發現,還不是什麼都不會剩下。
“不管怎麼樣,那間屋子已經從你的人生裏消失了,以後就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你該做的事情。”淩將軍鄭重宣布他的決定。
淩澤秋腳步一頓,狠狠咬了咬腮幫子,除了語言之外,他唯一的嗜好就這樣被剝奪了。
淩將軍反超過他走出了房間,淩澤秋想都沒想就追了出來,他不甘心,“那些東西去哪裏了?”
聽他還在追問那些酒瓶的下落,淩將軍心中早已怒火中燒,他回過頭嚴肅地對他說:“從來就沒有那些東西,你記住了!”
淩澤秋愣在原地看著爺爺離開的背影,他的胸口憋悶異常,像要爆炸了一樣,心口鈍痛難當,他一把捂住左胸膛,努力調整呼吸,雙眼早已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了。
淩澤秋倚著牆壁坐到地上,這種狀況以前也遇到過,沒事的,隻要稍微緩緩就會恢複正常,可是,這一次,為什麼這麼的難受呢?
所以說,這就是他的人生了嗎?
連不良嗜好都有人幫他善後,他要做的就是忘記自己的愛好,忘記自己的秘密,忘記自己不堪的青春。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卻也與他無關?
淩將軍平靜的表象下,那顆蒼老的心有說不出的震撼。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手杖應聲從手中掉落,他顫顫巍巍地摸到床上,一下子癱坐在上麵,已經渾濁地雙目頃刻間蒙上了心碎的水汽。
“小秋,你竟然完全沒有悔過的意思,難道要我放任你繼續那樣下去你就能高興了嗎?”淩將軍終於低下了他那從來都高高昂起的頭。
他最終沒有敗給自己的驕傲,而是注定贏不了他的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