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兩孩子怎麼都走了?”趙紫悅頗為遺憾道:“我還想跟她們好好聊聊呢。”
舒雲歸笑著握住了母親的手,道:“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啊,我一直都在呢。”
從別人口中聽到的舒雲歸的事情和舒雲歸自己描述的事情經過自然是不一樣的,就比如蠑螈星上的這場大戰,其他人會將其形容得無比驚險,而舒雲歸隻會寥寥數語帶過,追問起來就用一句“我沒事”來搪塞,全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差一點死在這場戰鬥中。
趙紫悅當然是想跟兒子促膝長談的,問問他這些年是如何長大的、讀了哪些學校、認識了哪些人,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高位的,但從舒雲歸嘴裏說出來的都好像是天上掉餡餅運氣砸到他頭上來了似的,隻有從其他人的講述中才能得知他究竟付出了多少才終於走到了今天。
一行人返回了礦動力母艦,而於帥綺、老孟和甘慶森因為尚未進行身份核驗的原因被留在了地麵上,規矩就是規矩,即使是總長的朋友也不能例外,今夜他們也隻能在行軍帳篷中湊合一夜了。
礦動力母艦內已經進入夜間模式,走廊上的燈暗了下來,隻有探測到有人經過的時候才會亮起,值班的軍士一一朝舒雲歸和程思空敬禮問好,這種待遇還是舒寧秋年輕時在電視上看見父親舒同澤出席公務時有過的景象。
程思空中途就離開了,他這個人睡眠時間成謎,一天二十四小時能被他拆成三天來用,所以半夜不睡覺是常事,舒雲歸也早就習慣了,他帶著父母來到自己的休息室內,這裏本就是間套房,工作人員臨時在外間增加了一張床,供總長父母休息。
剛送過來的晚餐還在保溫箱中,舒雲歸正要去拿,趙紫悅卻攔住了他,一邊將他往衛浴室推,一邊道:“你別管我們了,我和你爸自己會收拾,你趕緊去洗洗換身衣服吧,這一身血我看了好幾天,實在是不想再看了。”
舒雲歸被推到衛浴室門口,站在落地鏡麵前一看,自己這一身精彩紛呈,身上還是於帥綺脫給他的那件明顯小一碼的軍裝外套,上麵既有人血也有蟲血,而且前胸後背都破損了,露出裏麵結實的肌肉,難怪戰地醫療團的女護士們心思亂跑。
“好好好,我去洗,你們先吃吧,不用留我的,我待會自己會叫餐。”
趙紫悅應聲將他推進了浴室中,滑門“哢噠”一聲上鎖,舒雲歸走到洗手池前脫掉了殘破的軍裝,鏡子中的男人高大挺拔,臉上、身上雖然遍是血汙,但汙跡之下皮膚完整、肌肉勻實,舒雲歸抬手按了按自己胸口,被055號實驗體擊穿的地方早已愈合如初,連一絲受傷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這不同於醫療類異變能力的治愈效果,而來自五階異變體的強大力量,尚在四階的時候,舒雲歸能明顯感覺自己的力量是來自蟲核共鳴,但升到五階之後,蟲核能給他提供的力量少之又少,更多的似乎是來自宇宙深處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在支撐著他的身體。
這種神秘的力量不受任何限製,舒雲歸甚至覺得隻要宇宙不毀滅,他的力量就會一直存在,再也不會受到蟲核的影響,而至於這力量還會不會繼續進階,現在沒有人能下定論。
舒雲歸用濕毛巾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跡,也不怪那些平民礦工們驚訝,他這個身份的高官向來都是坐在辦公室中對戰鬥指手畫腳的,從來沒有星域總長親自參加實戰的先例,他這一臉紅藍交錯的血跡行走在戰場上,倒更像是某個部隊的先鋒官。
不過自己本來也是軍人出身,雖然一步步走到了這個高位,但軍人的天性不就是上場殺敵嗎?
鏡子中的人已經比三年前剛離開軍校時的模樣要成熟了許多,舒雲歸還記得他第一次在IAFA基地中看見那些異變體後,被程思空“坐標改寫”傳送回學校宿舍,當時也是這樣站在洗手池的鏡子前,發現了自己頭上那一縷被燒焦的頭發。
如果不是那一縷頭發作為憑證,他大概率會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當成一場噩夢,當然,那個時候的舒雲歸也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從此與IAFA、與人類特殊變化、與人工智能危機等等事件產生如此深刻的聯係,他像是一顆投入漩渦中的小石塊,起初隻在漩渦邊緣旋轉,而後被拖入漩渦中心,甚至掀起了滔天巨浪。
人生或許就是如此神奇吧,誰也不知道那顆改變命運的小石子會在什麼時候落下。
舒雲歸輕輕搖頭,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頭發,感覺頭發有些長了,等回霍普星域之後得去好好修剪一下了。
他迅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父母已經吃完飯了,他們明顯不經常熬夜,此刻眼睛已經有些熬紅了,但還是堅持等到舒雲歸出來。
“快把頭發上的水擦幹,跟你爸爸一樣,每次洗完澡頭發還滴水呢就直接出來了,也不怕感冒。”趙紫悅如所有尋常母親一樣拿起毛巾想給自己兒子擦頭發,但舒雲歸太高了,她伸出手去才意識到兒子已經長大了,不由怔愣了一下,失落地收回了手。
“我一般都甩兩下讓它自己幹。”舒雲歸坐到了床沿邊,對母親道:“但我今天想要早點睡覺,媽媽可以幫我擦一下嗎?”
趙紫悅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立刻將毛巾搭到了舒雲歸頭上,給兒子輕輕擦起了頭上的水珠。
舒雲歸的頭發是墨一樣的黑色,發質比較硬,如果剪太短就會刺喇喇的,留長一些反而會更好打理,他工作忙,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出任務的路上,對個人形象的事不怎麼看重,朱新月也曾調侃過他,讓他幹脆學著程思空的樣子留長發算了。
頭發上的水被柔軟的毛巾吸收,舒雲歸盤著腿、合著眼睛坐在床尾,而舒寧秋則在觀察這艘礦動力母艦的結構,他雖然專業是搞地質勘探的,但機械工程學卻學得非常好,稍微看了兩眼,就知道這礦動力母艦已經比他們二十年前的版本提升了許多。
“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在一起,你滿屋子亂竄什麼,不能過來陪兒子說說話嗎?”趙紫悅無奈搖頭,舒寧秋是一個沉浸在學術世界中難以自拔的人,在人情世故與學術之間,毋庸置疑他肯定優先選擇學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