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球天災末期，當時的統一政府建造了十二艘移民飛船，將六億人類送離地球，前往宇宙深處尋找新家園，這便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跨星域播種計劃。”
在聯合政府的礦動力母艦會議室中，舒雲歸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頂端，單手撐著頜角，凝神聽著謝茂華的敘述。
“自人類在霍普星域發展一千餘年後，星域人口早已超出了資源供給的極限，我們依賴藍晶礦為生，但六大行政星上的藍晶礦早已開采殆盡，為了減緩人口膨脹帶來的各方麵壓力，並尋找新的藍晶礦脈，在新元曆1390年，燈塔政府實行了第二次人類跨星域播種計劃。”
“這個計劃的一期工程便是在廣大人民群眾中隨機抽選二十萬名所謂的‘誌願者’，跟隨自願報名的兩百名各領域科學家一起，搭乘曙光號星際躍遷船途經巨獅一號蟲洞前往蠑螈星，表麵上是掛著尋找新家園的名號，實際上就是一場人類放逐行為，曙光號上的所有人是根本不被允許回程的。”
“你說曙光號上麵的人是被燈塔政府放逐到蠑螈星上去的？燈塔政府想通過這個辦法來減緩星域內的人口壓力？”
坐在舒雲歸旁邊，翹著二郎腿的程思空靠在椅背上，麵向謝茂華，問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曙光號的返航作何解釋？”
“跟隨曙光號回來的隻有藍晶礦和少量政府軍官，這些軍官其實就是去看管那些平民的，當然，無論是軍官還是平民，他們都不知道這場播種計劃的真實性，而燈塔政府也隻允許在運送藍晶礦回航的時候隨行少量的軍人，平民是根本不可能接觸到曙光號的。”
舒雲歸的手指無聲地敲擊在桌麵上，因為隔得太遠，謝茂華無法看清他的眼神，也就無法琢磨他內心在想什麼，見舒雲歸半晌沒說話，他不由緊張起來，甚至微微坐直了身體。
這可不是什麼商業談判，對麵坐著兩位星域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還偏偏跟十二智腦團不和，稍微說錯一句話，自己都可能出不了這間會議室。
“繼續說下去，關於第二次人類播種計劃還有什麼隱情？”
謝茂華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這個計劃以二十年的時間為一期，每期送走的人數會比上一期更多，如果曙光號沒有出事的話，第二批前往蠑螈星的人現在就該出發了。”
燈塔政府麵向全星域開展第一期報名的時候舒雲歸才一兩歲，他不知道燈塔政府是用怎樣的話術騙過那麼多人的，讓他們願意背井離鄉前往一個完全未知的星域工作二十年不回家。
他向謝茂華提出了這個問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星域內人口爆炸，人工成為了這個世界中最廉價的商品，各大工廠的工人工資低到不足以養家糊口，但因為土地稀缺、能源耗竭，房價和物價飆升，在那種前提下，燈塔政府為自願前往蠑螈星的人們提供了超乎想象的高額的工資。”
“他們謊稱蠑螈星是新開發的工業星球，擁有廣闊的土地、大量的礦藏和無人競爭的工作機會，在這種極具吸引力的說辭麵前，即使有人懷疑真實性，但依舊有無數人自願報名，第一期的二十萬人隻是做了個試驗，是燈塔政府驗證播種計劃可行性的先頭兵罷了。”
“如果曙光號沒有出事，第二期至少會有四百萬人被送到蠑螈星去，那實際上是一片荒蕪的土地，和先期移民者剛踏上萊特星時一樣，寒冷、黑暗，甚至還有克裏蟲存在。”
“你們早就知道蠑螈星上有克裏蟲了？！”舒雲歸搭在桌上的五指驟然緊握，厲聲道：“那你們還讓平民過去？！豈不是讓他們去送死？！”
如果燈塔政府隻是單純地欺騙民眾並將他們送到荒蕪的外星球去，這還稍微好想一些，畢竟移民先驅們也是在那種環境下活下來的，但如果燈塔政府明知蠑螈星有克裏蟲存在，還將民眾往那裏送，那就是赤裸裸的謀殺行為！
“減少人口壓力的第一途徑是屠殺，第二是侵略，最後才是移民，至少燈塔政府沒有主動舉起屠刀，隻是將星域內的人口壓力通過移民的方式轉移到了蠑螈星去，雖然這樣做是侵略了那裏的原住民克裏蟲，但與人類的發展相比，區區幾隻蟲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舒雲歸在意的不是燈塔政府侵略蠑螈星的事情，而是政府將二十萬平民當做武器，送到蠑螈星去與那樣恐怖的克裏蟲爭搶資源，而這些資源卻並沒有留在蠑螈星，而是被曙光號悉數運回了霍普星域，進入了十二智腦團的荷包，而星域內高昂的能源價格也並沒有因為那二十萬人的血淚付出而得到一絲一毫的降價。
“當初曙光號在巨獅一號蟲洞外出事，這件事其實也是你們安排的吧？”
舒雲歸盯著謝茂華道：“當年為了籌款建造曙光號，燈塔政府麵向民間借款，並發放了大量的的資源抵贖票，承諾曙光號回航之後，憑借這些抵贖票可以以市場價三折的價格購買藍晶礦，僅憑這一紙票據，當年燈塔政府就從中小型企業和人民群眾手中換取了巨額資金。”
“這二十年來，大量企業和個人通過黑市渠道收購資源抵贖票，希望能在曙光號回航之後大賺一筆，但曙光號卻出事了，所有資源抵贖票都變成了一張白紙，燈塔政府借口事故的原因不再償還當年的借款，而那些手握大量票據的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頃刻間無數中小企業破產，個人資本家跳樓。”
“但實際上那些遺落在巨獅一號蟲洞外的藍晶礦壓根就不像政府宣揚的那樣無法回收，而是你們十二智腦團聯合了星際盜獵者，讓他們偷偷去回收，而你們隻需付給他們一些傭金和資源，就能毫不費力地得到大量的藍晶礦，再用高昂的市場價賣出去，這中間賺的錢，足夠你們每個人的家產翻好幾倍！”
麵對舒雲歸毫不留情的斥責，對麵三位十二智腦團的成員都低下了頭，他們或許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做法感到愧疚，因為他們的祖祖輩輩都是這麼做的，也是這麼教他們的。
所謂無奸不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奸詐有什麼問題，隻是如今到了求人的時候，恰好對方跟自己不是一個階級，麵對舒雲歸的斥責，他們也不敢反駁。
“家產翻倍算什麼，還有些無形的利益你都不知道呢。”喵喵尒説
程思空幽幽道：“政府一分錢不花，空手套白狼從中小企業和民間資本家手裏借錢造了曙光號，後來抵贖票沒用了，大量中小企業破產，民間資本家跳樓，商業市場淨空，你以為，誰是從中得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