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木板床上,陳山看著屋頂出神。

開裂的牆皮,頂角雨浸的水漬,昏黃的白熾燈電線纏纏繞繞,上麵掛著霧蒙蒙的灰塵。

很熟悉,但好像又有什麼不太對。

他歪頭看了眼門口掛著的日曆,那上麵已經撕到了七月七日,小暑。

正好再過兩個月,就是他亡故妻子的祭日了。

門被推開,陳山聽到動靜後向門口看去,卻正好看到妻子蘇沐走進屋裏。

她高高瘦瘦的,離這個時代胖乎乎的標準差的有點遠,明明高挑的身材,此時消瘦的肩膀卻像是壓了無形的重擔而聳癱著,臉色更是比記憶中的更蒼白。

“蘇沐!”

陳山從床上坐起來驚叫出聲:“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蘇沐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陳山一眼,她便向著裏屋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兩道敲門聲在門外響起,有人來了。

緊接著一個年輕的女聲在門外說道:“蘇沐?你在嗎?”

蘇沐聽到聲音後先是神色一頓,緊接著她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開門。

門被打開了,門外是一個年紀比蘇沐稍大的女人,她臉上有點局促的神色,短發,穿著機械廠的藍色工服,袖口處隱約能看到機油汙漬,顯然是剛下班就過來了。

這時劉姐開口向蘇沐說道:“小沐啊……我家那口子……又催我了,姐知道你也不容易,但你看能不能先還我一點錢?”

“劉姐……”看著門口女人的局促,蘇沐就顯得更窘迫了,她眼神躲閃著吞吞吐吐說道:“按理說您借我的錢確實該還了……我這個月的工資快下來了,這兩天下來了我就給您送家裏去!”

說到底就是今天實在沒錢了。

縱使兩人的關係不錯,但聽到蘇沐這麼說之後,劉姐的臉色還是垮了下來,但也沒說什麼,她隻是看著蘇沐歎了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陳山啥樣周圍鄰居都明白。

就是白瞎蘇沐這樣的好姑娘了,插在了陳山這坨豬糞上。

“這樣,你也別難過。”劉姐想了想說道:“我先去別人那裏借一點應付我家那口子,等你發了工資……等你發了工資再說吧。”

說罷劉姐轉身欲走,但這個時候她看了一眼屋裏站著的陳山,嫌惡的皺了皺眉頭,然後轉身離開。

但劉姐邊走嘴裏邊嘟囔著:“這麼大的人了,有手有腳有嘴的,來人討債了居然還靠老婆擋著,真不要臉!”

甚至劉姐覺得不解恨,她重新折返回來,然後拉著蘇沐的手說道:“像這樣的狗男人你還留著他幹嘛?趕緊離婚吧,早一天從這裏逃出來,跟著這樣的男人有什麼未來?”

說完這些話,劉姐甚至還挑釁的看了陳山一眼。

好家夥,說壞話都不避人了,陳山摸了摸下巴,這話聽到耳朵裏可真熟悉啊。

饒是他覺得自己沒臉沒皮這麼多年了,但現在站在重生過來的妻子身後,他也覺得臉上著火了一樣。

陳山現在相信自己確實重生了,許多生活中的軌跡正在和記憶重合,其中就包括這次劉姐過來討債。

以此為錨點,前世記憶裏更多的細節鋪展開,陳山回憶起來,就是因為他不爭氣,所以家庭才會衰敗。

他天天狗混,當時隻想著怎麼才能在狐朋狗友的聚會上掙點麵子。或者成天琢磨著撈偏門,進局子更是三兩天就會有的事。

陳山甚至還做出了不少追悔莫及的荒唐事,比如等再過兩天,他會在“朋友”的介紹下借一筆錢,這筆錢著實讓他風光了幾天。

但兩個月後,討債的人逼上門來,而陳山卻躲在公園橋洞下根本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