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林子心並不知道，其實從他進城不久，就開始有人在暗中悄悄尾隨他，直到看著林子心進了車馬店，又等了一會，尾隨他的人這才又悄然離開。
當天的傍晚時分，祈縣縣衙後院差衙們值班並歇息的值守房裏，七、八個捕快和衙役們正聚在一起喝酒，有說有笑。酒桌旁點著明晃晃的大蠟燭，照的整個房間亮堂堂的。
方桌上首那人，束發，沒戴帽子，一身黑色的捕快服。別人的衣服，前胸的寬條領是黑色，唯獨這個年輕人的衣領是鮮紅色的，仿佛胸前兩道鮮紅的授帶，顯得與眾人不同。
燭光映照下，年輕人琥珀色的貓兒眼閃閃發亮，自有一股攝人的魅力。他曲起一腿半蹲半坐在凳子上，抓著一隻油淋淋的雞腿，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然後又用這油手端起麵前的酒碗，一口氣喝下大半碗。
眾人見了，有人誇道，“六爺海量！”，有人舉著酒碗說道，“謝六爺，今兒我們大家夥都承六爺的情。”
被眾人稱做“六爺”的，正是坐在上首的那一位，看相貌他比所有在座的人都年輕，麵寵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那雙明淨的眼睛裏，既有少年的純真清澈，又透著飽經世事的成熟老辣。
喝著酒吃著肉，這夥衙役和捕快們聊著閑天，從剛辦完的一趟差使說到了這幾天祈縣縣城裏發生的大小新聞。這時，有人問道，“六爺，你今天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人，怎麼說？”
“六爺”聽了，咧嘴一笑，說道，“爺覺得那人有點古怪。”
這話一出，立刻有捕快挺身，摩拳擦掌地道，“爺，讓我去……”
“六爺”揮手做勢，笑道，“急什麼。”
已經站起來的人又坐了下去，“那爺的意思是……？”
“六爺”一臉輕鬆地擺了擺手，說道，“我讓人跟著他，看他在哪兒落腳。這人古怪，別打草驚蛇，先探探他的路數在說。”說著，“六爺”笑了，攤開手，五指張開再一握拳，道，“沒事兒，他呀，跑不出爺的手掌心去。”
眾人聽了哄笑起來，紛紛附和，“對，跑不了。”
酒喝至酣處，夜越來越深，桌上的話題也開始生冷不忌。有人攛掇道，“……不如我們等會兒再去聽小曲兒去吧。”
別人還沒開口，“六爺”先快活地響應起來，“好啊，走著！”
祈縣裏人人都知道“六爺”的愛好——聽說書、聽小曲兒、看美人。
“六爺”的聽是認真聽；看，真的也就隻是看看。關於這個“看”六爺很有他的理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不喜歡美人，誰看到漂亮的都願意多看兩眼，爺也不例外啊。
不過這六爺看了這麼些年下來，誰也沒聽見他誇過什麼人“漂亮”。
大家都說，這是“六爺”的眼光太高了。
“要絕色漂亮的才入得了爺的眼，絕色！懂？”，六爺總是這麼說。
這些年下來身邊的眾人都聽習慣了。大家都覺得這隻是六爺還年輕，氣盛心高，強說嘴罷了，隻要再過上幾年，再長大一點，就不會這麼說了，而且眾人也都認為，將來六爺能找到的伴侶，茲要是個他嘴裏的“一般姿色”就已經不錯了。
區區一個小縣城裏的捕頭，能找著個多漂亮的呢。
不過，六爺這麼說，大家起哄歸起哄，都識相地不去點破他。
喝完酒，這群捕快衙役們勾肩搭背，乘著夜色，有說有笑地往城中的書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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