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風塵之地的這些日子裏,數月才能有一次的與母親的信件往來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執念。
她還牽掛著母親安危,哪怕是苟活在世也好勸自己好好振作起來。
又是一個孤獨夜晚。
蘇淮河畔,即使是深夜也笙歌不絕。
但她今日的工作已經完成,夜間也沒有客人點名要她伺候。WwWx520xs.com
難得可以獨自神傷,回憶些過往。
煮茶焚香,茶是次等,香也是最末一種。
月兒在此茶香與輕煙繚繞之中,於自己狹窄破舊的房間裏,擺放好了一架古琴。
手指輕輕按壓在琴弦之上,呼吸間似乎也滿是愁緒。
輕攏慢撚,琴音幽怨空靈。
這樣的曲音在紅雨樓內是不允許樂姬彈奏的,管理他們的嬤嬤說“晦氣得很,盡會惹了客人嫌惡。”。
但月兒的房間偏僻,此刻大廳又滿是歌舞絲竹之聲。
自然沒有人會注意到小小角落,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哀思。
所有對不公懂得憤懣所有對命運的控訴,全都糅雜在這一曲之中。
曲,傾訴著一切。
隨著音符在指尖流淌而出,一滴苦淚也順著麵頰滾落。
有淚,卻無聲。
此刻無言卻勝有言。
曲到**,指尖撥動的節奏越發快了起來。
仿佛千軍萬馬衝鋒陷陣在前,可城牆之上卻站著一個生無可戀的決絕女子。
身著紅衣,張開雙臂,縱身一躍,仍由自己墜落戰爭的煙塵之中。
任由自己在鐵騎之下化為紅顏枯骨。
血肉模糊成泥,馬蹄之下濺起。
“錚——”
“啪——”
琴弦斷裂。
曲音繞梁,久久不能散去。
又或者並非是曲音在此徘徊,隻是彈琴的人被絕望和悲痛堵塞著內心,以至於手下奏出的琴音也茫然不知去路。
曲音落,淚已幹。
窗外是江與月,波光粼粼。
放眼望去,蘇淮河上畫舫無數,不知又“埋葬”了多少和她命運相似的女子。
正當月兒傷感之際,她周圍的空間忽然一陣顫抖。
隨即像是被人從外劈開一般,數道劍光閃過有如雷霆,下一刻沿著劍光所向,空間像一麵鏡子般碎裂成若幹份。
其後,狂暴的時空亂流從虛空之中泄出。
一隻渾身雪白的貓咪從著空間的裂縫之中掉了出來。
阿呆呆感覺自己整個人……啊不,整隻貓都暈乎乎的。
她被忽然出現的空間裂縫卷入其中之後不知道z哎虛空長河中漂流了多久。
虛空之中重力紊亂,天旋地轉。
好……好想吐。
阿呆呆直直落進了月兒的懷裏。
整隻貓都是頹唐的,連尾巴都動不了一下。
頭上仿佛有無數的星星在轉啊轉。
月兒眉目圓睜,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事情。
他雖然對時尚存在仙人的事情也有所耳聞,今日來炎夏帝國新任女帝頒布在平民中甄選有天賦的人踏入求仙問道一道的消息也傳入了她的耳中。
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空間被撕裂的震撼場景。
定睛看去,剛剛還在身邊的空間裂縫竟然已經不知何時悄然愈合。
一切仿佛並未發生一般,除去敗壞中多出的小白貓,萬事萬物一如著十餘年間時光,一如往常。
這隻小白貓難道是仙家的靈寵?
它通人性嗎?
會……說話嗎?
又為何會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呢?
“小貓咪,你還好嗎?”
月兒伸出手戳了戳耳朵都耷拉下來的阿呆呆的腦袋。
柔軟的毛接觸指尖,奇妙又舒適的觸感令人愛不釋手。
忍不住多摸了幾下之後,月兒聽見自己懷中的小貓說話了。
“啊唔,我,我沒事……真的,嘔,沒事。”
月兒不禁無奈汗顏,都這副模樣了還強撐著說自己沒事嗎?
看它這副模樣,倒是和自己兒時坐馬車一般。
難不成是乘坐仙家的交通工具期間不適感到暈眩?
月兒忙將阿呆呆放在地上,起身煮了一碗酸甜奇妙的飲品。
小心翼翼待它涼了幾分之後放到阿呆呆麵前。
“這個能讓你好受一點。”
無精打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嗅了嗅。
很好聞讓人很有食欲的酸甜味道。
阿呆呆伸出舌舔了舔,而後眼睛發亮,在月兒的注視之下喝了個精光。
“多謝款待!!”
吃飽喝足,頭暈的感覺也舒緩過來。
阿呆呆滿意地癱在地上,頗為人性化地揉了揉肚皮。
“姑娘,這裏是什麼地方呀。”
月兒目光落在麵前小白貓身上,似乎連眉眼間地愁緒都緩解不少。
“此處是炎夏帝國蘇淮河畔紅雨樓所屬畫舫。”言畢她略有猶豫,然後開口繼續問道,“你是……仙人嗎?”
仙人?
阿呆呆翻身做起,搖搖頭,一本正經糾正。
“我不是仙人……”然後昂首挺胸,“我是仙貓!”
“啊對了,多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這就要走啦。”阿呆呆晃動著尾巴,歪了歪貓頭,“咱們有緣再見吧。”
走到門口,她卻忽然感受到了門外這畫舫之上的熱鬧,以及……和那些熱鬧的聲音顯得格格不入的身後傳來的哪個給自己煮酸甜湯的女子的低沉。
雖然她不太懂,但如果就這樣離開,好像……不太好?
於是阿呆呆又走了回去,一屁股坐下在月兒麵前。
反正她此行隻是想見見外麵的世界,在哪兒不是見呢?
就待在此處也而不是不行。
在月兒略微有些詫異的眼神裏,阿呆呆開口。
“我改主意了,我想在你這裏多留一段時間。”
話音落下,阿呆呆在月兒更加不可思議的眼神裏化為了人形。
白發如瀑,肌膚瑩潤雪白,雙眸靈動又勾魂,身段曼妙,腰肢似乎不經盈盈一握,從綿密纖長的眼睫到皮膚上隱隱約約的小絨毛都如霜雪般晶瑩。
無法形容她的美貌,此等美人似乎隻應該存在於天上仙境之中,人間的塵埃沾染她一絲一毫都是褻瀆。
精致得和瓷娃娃一樣。
不是煙花柳巷成熟嫵媚女子的風情萬種,也不是閨閣之中大家小姐的溫婉動人,她隻是出現在那裏,似乎能讓天地間所有美好事物都黯然失色。
好漂亮的女子。
月兒自認為自己在這紅雨樓之中若幹年,大小美人見過無數,樓裏每代更迭的花魁都是絕世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