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繼宗的關照下,寶玉被安排了一個看守料場的活計。
這個活計,並不需要做什麼,甚至,吃住的條件比其他活計還好了不少,但是,寶玉一向是錦衣華食,什麼時候經曆過這些?哪怕是在詔獄之中,過的也比這好了幾分。
一開始,寶玉是打算絕食來威脅一下這些人的,不過,餓了一頓之後他發現,竟是無人理會他。
經過了三天時間,寶玉終於認清了自己現在的狀況,現如今,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在賈府中被老太太寵愛的寶玉了,而是一個犯了謀逆罪名的罪人。
自己的那些姐姐妹妹,真的是回不來了,老太太的寵愛也回不來了,甚至...就算是老爹的鞭子都回不來了。
寶玉枯坐兩日,不吃不飲、不言不語,他想著賈府中的往事,相比起來,那時候仿若神仙一般的日子,當初自己所厭惡的那些,竟然是現在祈求都不能得到的。
自己這塊寶玉,終究是假的,自己身上的所有榮光也是假的,而自己,竟然隻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物!
那時候,爹爹教導自己詩書禮儀、經濟仕途,自己曾不屑一顧,現在想一想,自己是如此可笑。自己鄙夷的祿蠹,卻是自己享受的根基,失去了國公府的庇護,自己連乞丐都不如。
還有自己曾歡喜的那些女孩兒,林妹妹、寶姐姐,自己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他們?以前自己看不上琮老三,可是人家琮老三可以為國征戰,可以為家族帶來榮耀,相比起來,自己就是一個儀仗祖宗光輝的廢人罷了,自己有什麼資格與他相比?
“絳芸軒裏絕喧嘩,桂魄流光浸茜紗。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棲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沉煙重撥索烹茶。”
蜷縮在一堆枯草之中,寶玉呢喃念著當年的詩句,隻不過,當初自己念這詩句的時候,有小廝捧墨,有好友讚歎,有姐妹歡喜,而現在,卻隻有枯草相伴。
“歸去、歸去,本當歸去,這不是我的家,這並非是我所想要的...”
寶玉呢喃著,沉沉睡去。
這一天,一輛青蓬馬車緩緩而來,停下之後,身著僧尼服飾的襲人下了馬車。
她所在的庵廟距離這裏並不算遠,所以,每隔幾日,她都能過來一趟,給寶玉送一些吃用,將寶玉的物事幫著洗漱一二。
下了車,她朝著不遠處的那茅屋而去,進入其中,卻是空無一人。
襲人一驚,隨後四處找尋,可尋了半晌卻是並未見到人影!再度回到茅屋之中,卻見角落處有一方紙片,襲人將紙片拿起來,卻見其上寫著,“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二爺,你去了哪兒...”襲人哭啼一聲。
好半晌,她掩去淚水,踏上馬車,朝著趕車的人吩咐說到,“走,一座一座城鎮去尋,若尋不到,永無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