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
“我們已經有幾百年未見了吧。”
季思卿輕聲開口。
看著散兵那張絲毫沒有變化的熟悉的臉,恍惚間,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在鳴神島見散兵的時候。
那時,他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隻是一個流浪之人,一個傾奇者。
第一次見他時,他不譜世事,懵懂溫柔,純潔如白雪,兩人一見如故,他說他是與踏韝砂的朋友們一起來鳴神島送刀的。
因他佩戴著母親贈予的金羽,季思卿認出了他的身份,便纏著他與他結伴同行了半月,可以說,他們既是兄妹,也算是朋友。
後來他與季思卿辭別,回了踏韝砂,又變得孤獨的季思卿在失落之下,回到了天守閣繼續閉關修行。
第二次見他時,已過了數年,季思卿剛閉關結束,就聽下人說那位傾奇者拿著金羽想要求見雷電將軍,十分焦急。
可那會兒天守閣由人偶將軍在領導,真正的雷電將軍,也就是她的母親,也在閉關修行。
那時的母親還沉淪於傷痛之中,沉淪在親人、友人與愛人盡數離去的痛苦之中。
季思卿決定去幫助那位傾奇者,可卻沒能與他見上一麵,隻看到他那道坐在船頭逐漸遠離鳴神島的背影。
他好像發現了季思卿,回頭望去,四目相對,那雙寶石般的紫色眸子裏盡是無助與落寞,讓人心疼。
那時,她頭一次產生了想要離開鳴神島的想法,想追上傾奇者,盡自己所能幫助他,然而卻被八重神子阻攔。
季思卿不能離開鳴神島,這是雷電將軍與岩王帝君對她所下的唯一戒律。
為了讓季思卿安心,神子答應派人迅速援助傾奇者,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那場災難,也就是踏韝砂事故,還是發生了。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第三次見散兵是什麼時候?
是許多年後了吧。
某一天傍晚,修行結束的季思卿一個人坐在海邊的櫻花樹下看著夕陽,而消失多年的傾奇者終於再次出現。
那時的他,變得讓季思卿完全不認識了,他的心中充滿了仇恨與怒火,充滿了陰暗與悲痛,也隻有在季思卿身邊時,他才稍稍壓製著自己的情緒。
季思卿很想知道這些年他經曆了什麼,可他什麼也沒說,就這麼一言不發坐在季思卿身邊,兩人一同看著夕陽,直到夕陽漸漸沉沒於深海。
“思卿,有時候我不知自己是該嫉妒你,還是該同情你,亦或是……嘲笑你。”
“我們同為神的子女,理應擁有一段美好的人生,可最後我卻被遺棄,四處流浪,遭人背叛,無家可歸。”
“而你就如同籠中的金絲雀,被永遠囚禁於此,不見天日,孤獨此生。”
“可悲……可歎呐……”
“嗬嗬……哈哈哈哈哈!”
散兵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病態,越來越癲狂。
好一會兒後,他才站起身來,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嘲諷誰?
季思卿?稻妻?這個世界?還是自己?
不知道,或許都有吧。
“該做的事已經做了,我這次來找你,是來和你道別的。”他如是說著。
“你要去哪兒?”
聞言,散兵沉默了片刻,“隨便了,去哪兒都行。”
說著,他站起身來,抬步就要離去。
“……等一下,這個是當初你遺落的東西,你把它拿去。”
懵懂的季思卿並未在意傾奇者的嘲諷,從懷中拿出了一片金羽,這正是當初散兵來天守閣求援留下的證物,她要將之物歸原主。
“……”
散兵又是沉默了許久,這才回身走來,將金羽收下,“不論它代表著什麼,終究是過去了,已經沒有了意義,不過既然是你給我的,那我便收下了,再見了,思卿。”
“不……也許,永遠見不到了吧,嗬。”
說著,散兵搖頭一笑,揣好金羽,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從那以後,季思卿就沒有再見過他,隻是偶然間聽說他成了愚人眾的第六席,成為了如今的散兵。
因為時間有些久遠,隨著成長,季思卿都有些淡忘了,可沒想到時隔數百年的第一次見麵,居然會是在這裏。
“喲~美麗的金絲雀終於離開鐵籠了呀!”
散兵嘴角揚起一縷嘲諷,“我還以為,你永遠也無法離開那個永恒的牢籠了呢,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