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聿垂下眸子,想要知道她為何困擾的話在舌尖周轉一圈,最終開口,卻是道:

“八年前,淮安城外,豬仔船上,你救過我一命。”

樓絨絨有些訝然,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又提及此事:

“我應當說過,我並非刻意要救你,換了任何旁人,我亦會盡力幫忙。大慶嚴禁奴隸買賣之事,故而解救你們,本是朝廷職責之內,你大可不必因此便覺得有所虧欠。”

然而薑聿卻直直地望進她的雙眸,下顎繃緊,開口道:

“薑聿隻知道,若非當時有人伸以援手,我如今說不準早已喪生狼口了。故而今時今日,隻要你需要,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要拿去我這條性命亦無妨。”

樓絨絨就知道這小狼崽子死心眼,先前便一直未曾放下此事,卻也沒料想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攔住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她本欲笑著開口,說自己並無事需要他這般搏命,可話到嘴邊,她卻忽然想起方才同費鶩蘇商議之事,笑容一頓。

她忽而回憶起,先前同薑聿一同夜探廣寒苑時,薑聿的身手似乎頗為出眾,興許是北秦尚武的緣故,也或許是薑聿本就天賦異稟。

樓絨絨雖自己未曾習武,但身邊盡是習武之人,故而向來眼力不錯。

她看得出來,薑聿的身手,遠在天生怪力的蕭玉兒之上,恐怕亦強於孤城與斜陽,雖然應當還不及費鶩蘇,但哪怕在軍中,應當也可傲視群雄了。

她哪裏知道,薑聿的母親乃是前朝被先帝譽為天生將才的薑心月,再加之生身父親乃是北秦狼主、傳說中承襲自雪狼血脈的北秦皇室,薑聿又自出生起便受人欺侮,不得已拚命與人搏殺自保。

原本就超人的天賦,再加之環境的錘煉,身手但凡差上半分,都可能活不到如今。

樓絨絨忍不住想到,此行以議和為遮掩,而行行刺之實,實在凶險,稍有不慎,便是深陷敵營、難以脫身的境地。

如此險境,饒是她再擔心憂慮,再放心不下,費鶩蘇能答應她同行的可能亦十分渺茫,她亦知曉,自己不曾習武,加之又是費鶩蘇的軟肋,若是在場,可能反倒會令費鶩蘇掣肘,反倒置他於危局。

可若是薑聿能同去……

樓絨絨微微抿唇,神色已經不知不覺肅然了許多,幾番抬眸看向少年,都是欲言又止。

若是薑聿當真能信得過,被費鶩蘇帶去同行,一來以他的身手,定能最大程度地幫上費鶩蘇,二來……

換做斜陽、孤城或是簡尚他們,雖說他們都是費鶩蘇靠得住的左右手,可卻到底不是她的人,有些布置,譬如她從係統得到的道具,卻不敢輕易交給他們,畢竟她倉促之間,很難找到合理的理由解釋這些道具的來源。

但薑聿便不同了。

樓絨絨抬頭看著少年,小狼崽子依舊直直地看著她,極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樓絨絨不傻,她能感受得出來,眼前的少年對自己是有一些超乎尋常的感情的,她幾乎可以肯定,如果她交代他做什麼事情的話,對方是真的會不問緣由,幹脆利落地照著她的話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