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和殿外,一地寂然。

花木綠植還是舊日風貌,隻可惜秋日將臨,已然顯出頹敗的跡象。

如同身在其間的主人,在將最後一絲光輝播撒天下後,迎接他的——

便是冰冷徹骨的死亡!

或許是感受到了主人的行將就木,小花小草們耷拉下腦袋,無聲訴說著哀傷。

十五年前,晏無師與宇文邕的第一次見麵便在此處。

那一年,他是身懷抱負卻不得誌的青年君主,他亦是武藝絕倫卻屈居人下的年輕俊才。

鬥轉星移、光陰如電,倏忽十五載。

他已非昔日傀儡主君,大權獨攬、覆滅宿敵,中原大定,成就赫赫功業受萬人景仰。

而他亦不是昔年仰人鼻息的魔宗子弟,開宗立派、傲視群雄、睥睨眾生,天下英雄再無敵手。

可惜身份的變化,帶來的不是關係的更上一層樓,而是橫生猜忌,叢生嫌隙。

悲哉?惜哉?

晏無師在門口佇立良久,才在內侍的催促下進門。

“咳咳咳……”

極力壓製的咳嗽,雖是聲音極輕,卻仍斷續不絕,糾纏不休。

此情此景,令晏無師憶及數十年前的舊事。

葉佐被派去幽州剿滅叛黨,身負重傷僥幸逃脫。

自己在宗門大比後去看他,聽到的咳嗽聲,與如今雲和殿中的聲音幾無差別。

隻不過葉佐能夠依靠自身武功根基踏出鬼門關,而殿中人……

可以嗎?

思及此,他的眉目和緩下去,心中冷意漸消,走進內室。

當年自己沒能救回葉佐,這次可不一定。

“你們都退下。”

聽到腳步,宇文邕立時止住咳嗽,音調平穩地屏退左右。

然而晏無師卻看見——

他隱藏在身後沾血的手帕。

“陛下的身體看起來不太好,是否需要臣為您調理一番?”晏無師真誠地道。

他微伸出右手,隻要宇文邕點頭,自己下一刻便會為他探脈療疾。

然而宇文邕聽罷,臉色霎時凝滯,眉頭一皺,顯得極為不耐煩,還隱隱夾雜著怒氣。

這是晏無師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自認識以來,宇文邕一直對自己和顏悅色,即便再不高興,也不會有一句重話。

可是如今……

你終於是不裝了嗎?

這邊晏無師沉默不語,那邊的宇文邕卻不願就此罷休。

許是為了打消晏無師的疑慮,亦或是不願服輸,承認自己命不久矣。

他從榻上直起身,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朕身體不好?是誰告訴你的?剛才進宮前見過誰?”

疑問三連,令晏無師百思不解。

“陛下何故有此三問?臣乃江湖中人,觀察常人的身體狀況,是基本的手段技能。”

宇文邕卻說什麼也不信:“朕已嚴令眾人不許外傳消息,就算你能看出朕身體有恙,那又能證明什麼?

我日日喝太醫開的藥,身體已經複原,若非近前服侍的人口風不嚴,傳出諸多捕風捉影之語,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想了想,他按著自己的猜測道:“是不是奉車都尉長孫晟?之前他能在冷宮將朕處死近侍之事告知於你,同樣也能告訴你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