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馬子房坐在傳達室的床邊,電視機正演著一部熱播的肥皂劇,他忽然就覺得自己成了釋迦摩尼。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每當他迷迷糊糊進入一種冥想狀態的時候就來了。馬子房就會如一個佛子一般在心底輕念“盡形壽歸於佛,盡形壽歸於法,盡形壽歸於僧”。
馬子房沒有菩提樹,所以不可能真正的開悟。
這三句佛偈,是什麼意思,他也並不清楚。隻是偶爾在寺院中,聽人念來,甚是朗朗上口,一遍就記在了心裏,心煩的時候念念,居然有點寧靜感。
許多年後,他才明白,原來這是“皈依偈”,應該寫作“皈依”或“歸依”,而不是他以為的歸於。念了半輩子,竟然是錯的,難免心中自嘲。
在這個半間大小的傳達室裏,塞了一張上下鋪的床,一張破舊桌子,和一個不怎麼清晰的老電視。其實馬子房也曾認認真真的考證過,我為什麼總會有成為釋迦牟尼的感覺,原因就在於那張床是上下床。
坐在下鋪,猶如坐在菩提樹下。
此時,逼仄擁擠的傳達室,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王國,誰也不能打擾我。事實上也沒有人想要打擾他。WwWx520xs.com
但是當司玉端從小窗外走過時,馬子房迅速的從冥想中清醒過來,並且如士兵見到長官一樣站的筆直。他甚至想向她行禮,如果不是覺得太突兀的話。
司玉端照例快速的掃他一眼,點下頭走過,馬子房真希望她能停下跟他說句話,但她總是那麼的匆忙,隻有以注目禮送她遠去。
望了好久,直到那一抹紫色裙裾,白色高跟涼鞋,消失在樓梯拐角,他才戀戀不舍的收住目光。然後,就看到了黃戰勝端著大茶缸子,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木頭動了凡心,要開竅嘍!”
馬子房心思被人看穿,立時惱怒起來,重重坐回床上,一點也不拿正眼看他。
黃戰勝副主任管後勤,部隊轉業回來,好爽,愛吹牛,每天都會轉過來,與傳達室雙寶pk分析國際局勢,研究新式武器,爭論得臉紅脖子粗,拍桌子摔板凳是常有的事情。
每當這時候,馬子房就不得不從冥想中暫時走出來……
“張三,注意你的言行,咱傳達室的人要講素質,好歹黃副主任也是咱頂頭上司。”
“小星,不想端飯碗了是吧?咋跟張三一個德行!多少好樣的有多少不學,就學個鬥雞。”
張三通常一翻白眼,完全不吊馬子房,一捋頭頂僅剩的三根長發,繼續唾沫星子飛濺。他有點環眼,身材幹瘦,加上光頭上威風凜凜的三根“雞翎”,說話容易激動,因此得了個“鬥雞張三”的綽號。
小星頭一低,不吭聲了。與馬子房是正式在編幹部不同,他和張三都是臨聘的保安,不過張三已經四十五六,一同加入保安公司的同事,大都升到了管理層。
小星今年剛中專畢業,沒有合適工作,他媽提了一籃子柴雞蛋,哀求個遠房親戚,把他塞到了保安隊伍裏。
作為傳達室沒有經過任命的領導,馬子房經常苦口婆心勸說小星:“你還年輕,要把人生目光放長遠,不能滿足於眼前,更不要跟著張三和老黃瞎混。”
除了辯論,黃戰勝最鍾愛的兩件事,也是張三的心頭好。都愛打麻將,輸多贏少,有錢的時候上大台,沒錢的時候就跟小區門口的婦女們打一毛錢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