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大早,鎮海堡便響起了鼓聲。
“檢點了,檢點了,副百戶大人有令,所有旗軍立即趕到校場,無故不到者,軍棍伺候”
鼓聲還在響,一名傳令兵奔跑在堡裏,大聲傳達著軍令。
堡裏人都認識此人,副百戶梁千山的親兵梁有發,也是他的侄子。
明朝衛所實行的是軍戶製,戶出一丁赴衛當兵﹐是為旗軍。
聽到軍令,一些旗軍罵罵咧咧的從屋裏走出,手上提著已經鈍得不知道還能不能殺敵的兵器。
而還有些年輕的旗軍從未點檢過,正在家裏翻箱倒櫃的尋著兵器,有些旗軍,甚至都已經將兵器賣掉換了錢糧,隻好拿著各種破爛的農具,一臉不爽的跑了出來。
李家
“爹,副百戶今天抽什麼風。八輩子不曾點檢過了。”
李勝一邊係上腰帶,一邊抱怨道。
上一次點檢,沒記錯的話,是五年前了吧?
“趕緊的,軍令已下,不得怠慢。”
李大勇正了正官帽,提上一把短刀就走,李勝一聲“好嘞”趕緊跟了上去。
一戶本隻需一丁,但百戶所旗軍缺額嚴重,李大勇又是總旗,副百戶就多給了李家一個缺額。
多拿一份響銀,雖然發放的不怎麼及時,但至少聊勝於無。
而此時鎮海堡校場上,太陽剛出頭不久,副百戶梁千山身著綠色繡彪大明武官服,威風凜凜的站在校台之上,身後站著幾名親兵。
校場中,各戶旗軍也稀稀拉拉的相繼跑來,一到校場,大都一屁股癱坐到地上,累的氣喘籲籲,大口喘著氣。
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差。
拿刀的,拿弓的,還有拿鋤頭鐮刀木棍的,穿著也是五花八門,咋一看還以為是一群農民。
整個校場上,唯一還像官兵的,也隻有梁千山和他的幾個親兵了。
李大勇父子兩人騎著大馬過來,也算到的早的,而王楚,張二狗幾人,在李勝到後不久,也都趕了過來,主動站在李勝身邊。
李大勇快步走上前,對著台上施以軍禮。
“標下總旗官李大勇,見過副百戶大人。”
“李總旗很威風啊,上個月還需借馬救命,這才多久,自家也備上了馬匹。”
梁千山怪裏怪氣的看了看李勝手中韁繩牽著的黃馬。
心裏一陣酸意,這可比自家那匹老馬,品相好多了。
李大勇卻是呆站著,並未回話。
“今日百戶大人有令,由你點檢,李總旗,先整隊吧。”
梁有發站出來,轉達了軍令。
李大勇接了軍令,轉身看向了校場,說是校場,其實更像村落裏的打穀倉,到處坑坑窪窪的,稀稀拉拉的到了三四十人。
洪武一朝設立製定衛所製度,按律百戶所設百戶1人,正六品,軍士編製112人,編成兩個總旗各50人,每個總旗又下轄5個小旗各10人。
按理說,鎮海堡應該有兩個總旗官,卻隻有李大勇一個,而李大勇屬下應該有5個小旗官,卻是一個也沒有。
這是因為大多數空缺以後,再也沒有補充過了。
這些空缺的軍餉,都被上官拿走了。
而現在的校場上,算上梁千山帶來的親兵,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五十個人,缺員直接達到了一半以上。
衛所設立之初,各家軍戶都分有田地,供其耕種。
隨著時間的消逝,屯田多被軍官,地方藩王輪番吞蝕,導致軍士無田可種,破產逃亡,徒存官署,衛所製度,名存實亡。
看了看校場,李大勇大聲嗬斥坐地的旗軍,勉強整了整隊形,大聲回複京令。
李大勇在堡裏,還是頗有威望的。
“副百戶大人,鎮海堡旗軍集合完畢。請大人示下。”
李勝心裏一笑,滿員112人,這才一半沒到,老爹你都能睜眼說瞎話。
而台上的梁千山則是心知肚明,揮手讓李大勇退下,咧口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今日校場點檢,是有一個好消息告訴眾弟兄,從今天起,咱們百戶所,再也不會群龍無首了。鎮海堡,也該有一個當家做主的人了。”
梁千山剛說完,台下兵士之前紛紛交頭接耳。
“副百戶笑的牙都包不住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對啊,咱們百戶所,算起來,好幾年都沒有主心骨了。”
“誰說不是呢,這些年咱們受的欺負還少嗎?還不是因為咱百戶所沒人替咱們出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