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的說法李塵還是第一次聽到,但其實很好理解,說到底終究是視角的不同。
如果從宏觀上看,時間的進退快慢都是客觀規律的改變,任何一個人丟在其中都不能掀起任何水花,但是對這個人本身而言,不論時間的穿越是向前還是向後,他自己本身的經曆都延伸的,這種延伸是以個人的記憶為坐標縱橫向外的。
這一切就再一次涉及到了不同維度對於事物看待的不同,就也就是因為這一點不同,讓書生無法看清楚今日之後將會發生什麼,即使從宏觀上去看,他其實早已經經曆過坐標後麵的一切。
可是礙於視角的狹窄,哪怕橫軸的坐標相同,因為縱軸的差距,而他自己隻能是其中的那個點,當然無法跳出去看到同樣橫軸坐標下這條直線上其他點的模樣。
李塵明白書生的意思,沉默許久後再次詢問:“那麼,你說一說我們曾經的幾次見麵吧。”
這一次,書生苦笑,神色裏盡顯疲憊,隻因他過去已不知道和李塵說多少次他們的相遇,而且每一次說起,都要比上一次更多一次的經曆。
他的聲音就在山崖的風聲裏顯得平靜且清晰,“我是迷失在時間裏的人,無數年裏在時間的來回穿梭裏,隻是為了找到這一方世界的出口。”
“就是凶物劫難後麵的傳送陣?”李塵問道。
書生頷首,“對,我第一次進入傳送陣的經曆,你如今應該是知曉的,正如王庭太一所說,我們當時為了開拓一條新路,傾盡全族才將我送入傳送陣,按照一開始的想法,我應該會進入另一個世界,卻沒有想到在傳送陣後麵,卻是一條漫長的古路,而以我當時的境界實力,根本無法穿梭過去。
哪怕我在通道之中因為瞧壁障之外的混沌有所領悟,最後仍舊死在通道裏,且四分五裂,幸好神魂之中㕛混沌清氣的參與,自生了靈智,也承襲了過去所有的記憶,至此,我雖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自己,但卻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李塵仍舊不做聲,但是隱約明白了書生接下來的經曆。
“殘魂在通道中逗留數千年,始終沒有找到回到上界的法子,幸運的是,有一日我耳邊聽聞攝魂鈴,渾渾噩噩中明白這是輪回路過,因此跟隨聲音的牽引回歸了上界。
可惜的是,經曆一次輪回之後,我便成就了新的人格,隻能在夢境中蘇醒,這樣一來也算有利有弊,壞處是我自己也無法完全掌控蘇醒的時間,好處是就連天道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李塵感慨,難怪當初和愚山一體,從未聽他說起城外金筆的事情,似乎完全不知道。
實際上,當時的天道隻要跟隨世上出現的新修行法門追蹤下去,就能發現書生的異常,但是它太自信太自負,覺得世上一切都逃不出自己的了解,這才給了書生一直隱藏身份的機會。
李塵問:“那麼,如這一次的回溯,你嚐試過多少次?”
書生的眼睛裏出現迷茫,隻是搖頭,“多少次,我也不知道,隻知道第一次進行回溯,是在上古時柏若門在上界稱尊,這一次,我帶著族中子民重新進入其中,這一次,因為我實力的增長,我已能帶著其他人進入傳送陣,這一次,哪怕我們結成陣法步步為營,仍舊在距離終點萬裏的地界兒功虧一簣,我們又一次遇到了之前的困境,哪怕這一次人數多了不少,但是在蜂擁而至的混沌麵前,那一股巨大的壓力讓許多人的元力無法支撐,緊接著,烈焰灼燒一出,虛空又見種種蚊獸穿行,這些蚊獸在往日不算什麼,偏偏那時候我們無法動用秘術,又因為混沌氣息的彌漫自顧不暇,烈焰讓人的情緒因此焦躁,恰似普通人在初秋極熱的時候一腦袋紮進草叢裏,你明明有本事弄死它們,但數量實在太多,你不勝其擾,無論一個人有多麼強大的心性,在這種情況下也絕難做到心如止水!”
這不是李塵第一次聽書生說起這些情形,但這一次,這位人族的始祖,世上的絕強者仍舊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
李塵就好像親眼看到當初所經曆的一切。
書生大口喘息,似乎要將一腔的絕望全部吐出去,他低著頭,說:“之後,是在上古佛法初生,我這一次休養生息,自認為這一次一定能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