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東,繼東?”
昏沉的夢境中,耳邊總是響起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王繼東揭開千斤重的眼簾。
入眼處是一個穿著一身綠軍裝,頭戴綠軍帽,梳著麻花辮的女人,她叫李紅英,是王繼東上山下鄉時候拍到的妞。
李紅英斜跨在肩上的綠色帆布包上,寫著紅閃閃的五個大字——為人民服務。
一切的一切都很有年代感,讓王繼東以為,自己午夜夢回到了插隊的那段時光。
“原來是一場夢。”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很疼很疼,又抽了一個,更疼了。
“繼東,你幹嘛?”
李紅英抓住王繼東的手,臉上有一絲擔憂。
“難道不是夢?不會是重生了吧?”
王繼東恍然之中,翻身坐起來,看著貼滿報紙的牆壁,微微有些出神。
“繼東,你睡糊塗了吧?跟我出來一下,有點事和你說。”
王繼東沒有理會李紅英,而是朝著牆上掛著的老黃曆看去。
1977年5月1日,一個很值得回憶的日子。
“繼東,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我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李紅英挺著雪白的脖頸,如同湖裏高傲的白天鵝,臉上也隱隱現出一絲怒氣。
“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說嘛?”王繼東的腦子很亂,但他卻很清楚一件事。
李紅英今天來找他,是來和他提分手的。
“在這說也行,我要回城工作了,我爸托人,給我找了一份工人的工作,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了。”
說完這話,她有些緊張地看向王繼東。
她本以為,王繼東會很生氣的和她吵架,甚至還會摔東西,可她終究要失望了。
王繼東的臉上風輕雲淡,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上一世的王繼東,在聽到這番話後,的確很生氣。
當時,想不通的王繼東急的和李紅英大吵了一架,後麵更是消沉了好幾年,才從情傷之中走出來。
那是改革開放的最初期,整個世界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錯過了那幾年的機遇,也許就錯過了一輩子崛起的機會。
而這一次,王繼東不會在意了。
時間是治愈情傷最好的良藥,從2022年重生過來的他,早已看淡了這一切。
“繼東,你如果生氣的話,就罵我幾句吧!你這樣憋在心裏,我很過意不去。”
“沒有生氣,隻是,分手的事情不能在等等嗎?”
“沒必要了,我要回城了,而你隻能繼續留在和尚溝村插隊,我們從此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麵,繼續在一起也不現實。”
如果十年大革命不結束的話,王繼東的確回不去了。
他和李紅英不一樣。
李紅英的父親是以貧農的身份進的廠,並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工人,根紅苗正。
至於王繼東,他的父親曾是市第三罐頭廠的廠長,後麵因為提倡計件製,被打成了走資派,關進了大牢。
他們兩人,一個是工人的後代,一個是囚犯的後代。
當初,來和尚溝插隊的知青一共有一百多個,但凡有關係的,都已經托人回到城裏工作了。
到了1977年,就隻剩一半知青沒有回城。
李紅英之所以沒回城,也是在等王繼東,不然的話,她早在前年就回去了。
至於王繼東,他申請了三次,每一次都被拒絕。
甚至,連王繼東自己都覺得,他這輩子都會留在和尚溝,當一輩子知青,每天在田裏插插秧,施施肥,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