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一滴滴水珠從陰暗潮濕的地牢的頂端緩緩滲出,挨著地牢潮濕的牆邊擺著一張早已發了黴的木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裹著肮髒的棉被蜷著身子坐在床上,雙拳緊握,心中似有極大地不甘。
“未來會發生什麼?”
“三尺白綾、一碗毒酒還是一柄鋒利的匕首?”
他不敢再想下去,不過片刻後,少年漸漸平靜下來,可能是想通了,死亡對於他來說,或許並不是件壞事。
州國,賢興四十五年正月十五,正是元宵佳節之日,平民百姓家家戶戶利用這難得的一天團聚在一起,吃著湯圓,嘮著家常。
大州皇室對元宵佳節更是格外的重視,依組訓,這一天當由皇帝攜皇後、妃子們在“平福殿”設宴,與眾皇子、公主們共享天倫之樂。
不過,這樣的宴會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賢興帝蕭天躍如今已經七十高齡,是大州國開國以來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皇帝。
當年,賢興帝在做皇子的時候被封為燕王,就番鎮北郡,統軍二十餘萬坐鎮匈奴邊境。
後來,太子繼位,對蕭天躍的勢力極其忌憚,遂產生削藩之意。
蕭天躍趁國內水患,朝廷因賑災無暇北顧之時,起兵發難,史稱“鎮北之變”。
三年後,奪位成功,改年號“賢興”,意為“吾當賢君,天朝大興”之意。
在位頭二十年,勵精圖治,勤於政事,確有一代明君之風。
但隨著年紀日漸增大,賢興帝對權力愈發的癡迷,再加上生平性情偏激多疑、處事武斷毒辣,在位四十餘年間居然廢掉了三位太子,冤殺的忠臣良將更是不計其數,大州國從此迅速走向衰落。
這一日大雪紛飛,鵝毛般的雪花落在帝都中,在大雪的覆蓋下顯得這座人口過百萬的都城更加的平靜與安寧。
外麵寒風烈烈,秦王府內卻是溫暖如春。
酒是上好的‘玉唐春’,菜是宮廷第一禦廚——劉善東親手烹飪的江山十八席,州國十九名皇子皇孫依次而坐,秦王蕭禪安坐在居中的位置。
他舉起酒杯朗聲道:“諸位王弟,諸位王侄,今日乃是元宵佳節,我大州在父皇的治理下,北伐匈奴、南鎮南梁,國泰民安,盛世祥和,讓我們恭祝父皇福壽無疆,早日一統江山!”
秦王府內響起一片附和之聲:“恭祝父皇福壽無疆,早日一統江山!”
一杯杯美酒,一盤盤佳肴,加上身著豔裝穿梭於宴席間斟酒布菜的一眾美女,更顯得人好似身處美麗的夢境一般。
“十弟,你有心事?為何不飲,是嫌棄我王府的酒不夠香甜還是菜肴不合口味兒啊?”
這個叫蕭繹安的人坐在皇子席位的末位,排名第十,是賢興帝最小的兒子。
方才他望著屋外紛紛飄落的雪花,正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出神,被秦王突然呼喚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坐在他的身邊的正是七皇子蕭唐安,平時與自己關係較為親密,見蕭繹安受窘,立即解圍道:“皇兄,十弟今年隻有十五歲,尚不能飲酒”。
秦王釋然道:“十五歲又有何妨,想當初本王像你這般大的時候,烈酒可飲五升,酒後還可縱馬開弓射中百步外掛在樹上的銅錢。入夜嘛,還可連禦數女哦“!”
說完,眾人同時大笑,接著奉承道,王兄神武,待繼承太子位後,早日輔佐父皇一統江山,創立我大州萬世基業。
秦王的臉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他的下頜微微揚起,正了正身子,果真有了幾分太子之威
“十弟,待你成年封王之後,定要為父皇分憂,輔助父皇治理江山。”
蕭繹安聽到這裏,心卻沉了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永遠不會有封王的那一天。
他的母親本是太後身邊的一名貼身宮女,容貌雖然算不上美貌,但卻勝在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太後對這個宮女也甚是滿意。
直到有一天賢興帝來到太後寢宮請安時趁太後不在,一時心血來潮,精蟲上腦,強行臨幸了這名宮女。
事後賢興帝懊悔不已,自己居然在母親的房間裏做下這等荒誕之事。
同時,他命貼身太監不得記檔,並嚴禁外傳以防被母後知曉,但沒想到事後那名宮女竟然有了身孕,此事終於真相大白。
結果皇帝被母親劈頭蓋臉地大罵一頓之後,也就此作罷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忍深責,而那名宮女也母憑子貴,由宮女晉升為皇妃。
但宮女究竟是宮女,哪怕誕下龍子終是得不到皇帝的寵愛。
十餘年來,母子二人幾乎是在冷宮中相依為命,身邊隻有宮女碧雲和一名叫懷安老太監服侍,在空蕩蕩的宮殿裏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最後母親在孤獨中鬱鬱而終。
十二年中他隻見過父皇三次,都是在祭天祭祖的時候,每次都沒有機會和他交談,也許皇帝早已不記得還有一個叫做蕭繹安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