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緣去，人來人往，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必經之事。托了你們的福，多活了幾十年，已經是別人兩輩子的時間。很幸運了。能看到四代人，孩子們還都出息，已經沒有遺憾了。送走了所有的老朋友，老兄弟，我這一輩子，經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了。終於到我自己了，孩子，別哭，這不是壞事。”
莊爸一百九十歲，莊媽一百七十歲的時候，在地球上，也都是一百多歲老人了。
莊爸到了大限。
莊媽在一邊，慢動作的，一下一下的給莊爸整理衣服，把身上他們自許多年前就選好了布料做好的裝老衣服，一點一點的撫平，不帶半點褶皺。
“花兒，別哭，這是喜喪，你爸一輩子就愛看你笑，他喜歡熱鬧，別傷春悲秋的，世上哪有活過他的人了？還能永遠長在世上嗎？別哭，乖。”
老太太跟哄三歲孩子似的看著閨女，聲音平靜得要命。
莊洛楓心裏跟刀紮一樣，難受得不行。
可是又沒有辦法留住莊爸的命。
一邊掉淚，一邊點頭，“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莊爸又拉顧聞溪的手，“小顧，我要謝謝你，疼了花兒一輩子，寵了一輩子，讓了一輩子。”
顧聞溪回握道，“爸，看您說的，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嘛。我們一輩子還長著呢，以後我會一直疼她寵她讓她的，您放心吧。孩子們都是監督，會看著我對他們媽媽好的。”
嗯。
莊爸再不說話。
並沒有什麼要跟莊媽交代的，老兩口該說的早都說完了。
莊爸是無疾而終，沒病沒災的，之前腦子也都清醒，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該說的話早都給莊媽交代好。
把老頭兒風風光光的送走，辦好他最後一件大事。
老太太一直都很平靜，看不出來情緒有太大的波動。
可老爺子出殯之後當天夜裏，老太太睡下，就再也沒有起來。
到底還是一起走了。
連著辦了兩場喪事。
莊洛楓的心勁兒都散了。
世界上突然就剩下她自己一樣。
以前老覺得有個依靠，老爺子在那邊兒一躺，她心裏就踏實。
以後，沒有了。
七十歲之後，家裏的親戚朋友長輩們，就陸陸續續的離開。
到了這會兒，連同輩的，同齡的，都沒了大半。
有時候真覺得，活得太長，也沒什麼意思。
“咱們把酒館結業了吧。爸不在了，酒館的魂都沒了。再開也沒什麼意義。”
莊洛楓有氣無力的跟顧先生念叨。
“好。那就結業。”
“結業以後，咱倆幹什麼呢？”
“出去旅遊吧？咱們倆還沒怎麼在這邊旅遊過呢。”
也行吧。
“那咱這酒館的院子，改成什麼呢？這邊現在不能拆了。”
“要不，保留著原樣，改成博物館吧？展示京城的風貌，怎麼樣？”
行，挺好的。
就這麼辦吧。
“我得歇一歇了，身上沒勁兒。”
“好，你歇著， 我來辦。”
“你也注意身體，別累著了。”
“是不是傻了？真當我是老頭子了？沒到那個份上呢？回頭你的身體也該大修了。你也沒到老的份上呢。”
嗯，為了能多陪他一些年，修就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