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和所有的人想得都不一樣。對這件事,喜慶也很關心,甚至有興趣。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他想好了一個方案,決心去破一破這個案。破案?真是狗膽包天!公安局都破不了案,真的,公安局的來了,帶著警犬……狗膽包天!警犬嗅了半天什麼也沒嗅出來,狗膽……哎?狗有沒有動機?什麼動機……狗撲了過去,破案的見狀大喜,跟過去一看,是隻凍雞……
喜慶走在去趙鍾家的路上……趙鍾?冠軍?羽毛球冠軍?十五比零……也不是他的對手?是的。你瘋了!他?怎麼可能?再說你也不是對手呀!
沒瘋,喜慶沒瘋,喜慶有足夠的理由認為真正的嫌疑是趙鍾。理由是什麼?
“我要看看他。我深信,一個人心裏做了事,不,不是心裏,是實際,實際做了事,於心不安;不量力而行是不行的,虧心。有些人覺得不虧心,殺了人也不虧心,別說比這小的事。可處於一種生活的氛圍,呼吸的都是別人,或稱之為大家,吐出來的空氣,大家在吐你,你不虧心嗎?你能做到不虧心,心安理得嗎?很難。很難啊,很難做到,至少是虛心,虛心使人進步。
“我要看看,我還要親自握一握他的手,我要仔細觀察他的眼睛,神色……我會明白的,哪怕是心裏清楚……”
在黑暗裏,喜慶走著。排房裏,家家透出微弱的燈光,哎,生活的人群,多麼微弱,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跑……喜慶來到家屬宿舍的排房,“十九排……是這裏,第二個家。”
趙鍾是原料車間技術員,對技術,對工藝可說是了如指掌,一清二楚。趙鍾生性聰明過人,打得一手好羽毛球,籃球,乒乓球,這都是些小意思。本來有極大的抱負,雄心壯誌,怎奈生不逢時,家境也惡,父母,兄長遭社會的排擠,此不能聲揚;處於逆境,亦常受氣,常受小人之氣,……
“你來幹什麼?”趙鍾吃了一驚,看見喜慶這個小後生,簡直是個不速之客!
誰知道呢?“坐,坐!”趙鍾的愛人招呼喜慶坐在炕沿上。
誰讓他來的?一家人都在想……他們的孩子,長得很高的小學生,站在地上看著喜慶,睜著兩隻驚疑的眼睛。趙鍾在炕上,沒穿鞋,也沒穿襪子,腿上搭著一角被子。
“坐吧。”趙鍾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白坯庫……”喜慶扯起了白坯庫的問題,趙鍾老婆在白坯庫工作。
趙夫人看了一眼喜慶,趙鍾也看了一眼喜慶,一刹那間,這是一刹那的,喜慶明白了。趙鍾的目光垂了下去,不管喜慶的堅持。這不是趙鍾,這不是冠軍,這不是胸有大誌的趙鍾,這不是剛毅堅強的趙鍾,這不是趙鍾,不是鐵漢!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什麼白坯庫,什麼話題……什麼不舒服……什麼感冒……?一切都是假的。甚至這個屋子,眼前這些景物,簡陋的家什,漏雨的屋頂,頂上的紙下垂……王八蛋,你這個小王八蛋!……憑什麼你問?你是什麼?你是誰?我能捏死你不能?我能捏成你個粉碎!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一腳!我光著腳,一腳把你踢出去,從這排踢到那排,踢到圍牆,踢出去,滾到遠遠的,地邊上……地平線上……掉下去,即便我感冒了……我感冒了……我感冒了?我是不是真的感冒了?感冒了?真的?怎麼這麼無力,是感冒了……我……
趙鍾低著頭,手放在一個書上,支撐著身體。喜慶慢慢把手放過去,也在書上,離那隻手距離一公分,一種微微的顫抖,電流一樣傳過來。喜慶感到一種震顫。女人費解地回答著喜慶的話,孩子始終看著喜慶,累了就把眼睫毛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