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呢？”老頭不是瘋了吧，幹活時不說話，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學生們離他遠遠的。
“有一個姑娘……拉小提琴的……”
他還知道小提琴呢？誰拉小提琴？隻有賀紅霞！
“什麼？賀紅霞？賀紅霞在哪兒？”大家用眼光搜尋……沒有。
“回去了吧？”
“早回去了！我看見好像前麵走……”
不會的，不會有的事，大夥兒不相信老頭兒的話了，開始要走……
“真的，你們不能走，真的底下還有一個人呢！”老頭瘋了，“你們不挖，我去挖……”說著，跑到坑下，提溜著鐵鍬，飛快地挖起來，上麵的土溜溜地往下掉著……
學生們沒有主意了。陳繼明對一個學生說“你趕緊回廠，看看賀紅霞在不在，其餘的，我們留下來挖。”
就在前一刻鍾。人們都上來了，賀紅霞還沒有上來，一個老師傅挖完最後一鍬土，說：“姑娘，走吧，收工了。”
“嗯。”老師傅上去了。賀紅霞用鐵鍬在小窩窩的壁上鏟了兩下，鏟下兩片薄薄的黃土，這土，多幹淨啊！她把鐵鍬橫放在小窩邊，坐了下了，抓起一把幹淨的黃土……
媽媽來了信，說爸爸媽媽都下放到了渾源……說渾源有北嶽恒山，五大名山之一，好地方……好地方？有老家好嗎？母親的老家是在汾河岸邊，那旖ni的河水夕陽，琴弦震顫……紅霞片片，黃葉片片，白夜情景……
賀紅霞死了，年僅十九歲。
在跟賀紅霞遺體告別的時候，老工人，年輕工人都哭了。她的遺體運往大同火葬。和她心愛的小提琴一同火葬了。
清理遺物的時候，人們看到剩下的飯票，糧票，零錢……其中飯票裏有許多是細糧票。賀紅霞的棉衣，自己做的，曾於弱光之下穿針引線，縫棉衣，自己給自己以溫暖，曾拿著粗糧票打回玉米麵做成“圪塔”煮著吃，以享生活之情趣……一切都過早地結束……
此事，發生在喜慶他們來廠的第三年。
痛定思痛。青年們要為賀紅霞“報仇”，以實際行動粉碎“帝修反”。大家都不知道帝修反是個什麼樣子，好像是個長滿白毛的怪物似的。地道可能是危險的，再去可能還要付出犧牲。但這是申明大義！誰不痛恨，誰不悲傷，誰不懷念……賀紅霞的身影，那謙虛的，純潔的，溫柔的，年輕的生命的身影，在每一個人的心裏飄蕩不散，在男青年的腦海裏飄蕩不散。小夥子們在繼明的帶領下，去了，去和地道，不，去和帝修反拚了！
在證實了賀紅霞被埋後，上百人參加了搶救，兩邊的土壁大大地挖寬。
老頭始終在場，累得幾乎窒息，但不敢鬆手，最後，扔了鐵鍬，用手刨，刨，大家跟著一起刨，露出了胳膊……大家抱起賀紅霞，抬著，背著送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