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冷啊?”火熄了。第二天,喜慶沒寫信,夜裏沒有起來添火,劉永濤也睡得比較早。睡得時候,火膛呼呼,屋裏不冷,哥倆蓋好被子,睡了。喜慶被凍醒了。“我的媽呀!”似乎鼻子都要掉!什麼節氣?冬至剛過。雁北的冬,皮褲套棉褲,凍死狗的冬!喜慶的臉正衝著窗戶,底下沒玻璃,擋著塊硬紙片。
“永濤!永濤!冷不冷?”
沒動靜,莫非凍死了?“永濤!”喜慶大聲喊。
聽見了永濤的聲音,“永濤,冷不冷?”
“咋不冷!冷得我都不敢露頭了。”劉永濤蒙著被子,頭腳不露。
“怎麼辦呢?起來生著火吧?”
“算了吧!天快亮了吧?”
“早著呢!”
“你那不冷?”永濤問。
“還可以,我還能受得住。我戴著棉帽子呢!”
這氣溫有多少度?雁北地區最冷的時候,估計有零下二十幾度。
“緊尿了。永濤你呢?”
“我早就緊尿了,這陣又憋回去了。”
“不敢硬憋,能憋壞得!”
“沒事,我經常憋。”
“有兩個壺,在我床下呢!”喜慶爬起來看,“你一個我一個。”
“算了吧,我憋著呀!”
“時間還早呢,你憋到天亮會爆炸的。”
喜慶一個鯉魚打挺,掀被下地,床下拿到壺,兩個瓷壺。同誌們喝水用的,瓷廠壺多,人手一個;遞給永濤一個。
“啊呀,你還脫衣服睡呢?我根本不敢脫衣服!”永濤說,接過壺。
“就放地下吧,天亮扔出去。”
“差點放不下,滿滿一壺。”
“你還說能憋住呢,不把你憋壞了。”
“這地方不能住,……”
劉永濤搬走了。說怕凍病了得不償失。喜慶聽了,說得對。可是喜慶還不想搬走,剛住了兩天,滋味還沒嚐夠呢!什麼滋味?工房住宿的滋味,是別有一番滋味。早晨醒來,正要擔心遲到的事,一想,沒這事了。再不用窘迫,不能不說是有一種輕鬆的感覺。至於凍,喜慶還不覺得十分厲害。那種嚴寒,甚至給人以舒適的感覺,一口氣吸進去,冰冷的,多麼有效,那是一種濃縮的,純淨的空氣,在胸中溶化擴散,心曠神怡!夜裏那麼靜,尤其是入睡時,一種難耐的安靜……宿舍區,想必喇叭播音,工友瞎侃,熱鬧著呐。
早晨醒來,也有一種寧靜。這種安靜中的寧靜似乎是一種折磨,但不是殘酷的,而是柔和的,有一種溫馨,甚至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隻有在抵禦寂寞,孤自獨處時出現:輕紗一樣,乳汁一般,撫慰,滋潤心田,使人想哭……這種甜蜜,喜慶覺得很寶貴,不是俯手可拾的。他無法形容這種享受,他覺得別人也有這種孤獨時的甜蜜和享受,但無法交流。
為了防止凍傷,喜慶在睡時戴上棉帽,口罩,搭上大衣,工作衣,不脫衣服。半夜,似乎也凍醒一次,喜慶睜眼,覺得眼皮很重,眉頭發僵,從瞳孔往上,看見眼睫毛上結了白霜,眉毛上可能也有……這是口罩裏的熱氣所致。口罩似乎也僵硬了,外麵凍成了硬殼。感覺怎樣……感覺良好,至少,還有鮮明的感覺,不管它,繼續睡,喜慶又閉上了眼睛,眼睫毛哢嚓一聲,傳到耳朵裏,“多麼靜……”喜慶想。……
青年們參加了轟轟烈烈的政治鬥爭。劉永濤找喜慶,說要合辦一個《鬥爭》牆報。劉永濤起名為“鬥爭”,並闡述其意義,喜慶同意了。兩人積極撰稿,創刊一炮打響,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全廠上下都在議論這份《鬥爭》。創刊者引人注目。喜慶和永濤都感到責任重大,決心以嚴肅的態度辦好牆報。兩個年青人跟有些人想得不一樣,有些人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希望當官的倒台,似乎這是他們個人幸福的一個外在條件,與人不善。喜慶永濤跟這些人不是一路。
致詩
翻開生命的畫卷,好朋友
你有多麼的疲倦
但我卻忍讓我的詩歌
再增加你的傷感
在你那寧靜的湖邊
小魚私語
喁喁的口齒咀嚼我心靈的嫩蕊
在你那密林深處
馥鬱芬芳
清清的流水隨我而往有溫馨無限
你與我是兩個世界
你愛我會感到無限深邃
當心佇立在完全不同的岸邊
永遠向往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