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狗卡爾(1 / 2)

一天下班回來,卡爾不見了,牆角還有鐵皮碗裏吃剩下的冷飯,我把從大潤發買回來的蕃茄和魚片放在桌子上,尋思卡爾可能會去的地方。直到天色暗下來,我才從椅子上站下來。

換了手機電池,我騎著單車在小區附近搜尋,夕陽像燃近的燭火在街邊的盡頭慢慢黯淡下來,西區草坪上倒有幾隻黃紋短尾小貓,它們警惕地望著我,從剛才輕鬆地躺著的地上跳起來,咕咕地向我示威。我不管它們對我警告,徑直走上前,沒想到它們就一哄而散上。雖然我懷疑卡爾來過此地,但也不至於為幾隻瘦削的貓離棄我。

草皮上有很多淩亂的腳印和大片貓留下的食物。我就勢在草坪上坐下來,天黑下來,像一層柔和的霧慢慢摭住天空,抬頭望,沒有月亮星星。長尾鳥叫著從雲層淺淺掠過。

最後我無奈地踏上單車,沿著已無人影的環型路騎了幾圈,路的中央,隱隱聞見犬吠聲,我從半路折回,穿過環型路,踏上一條爬滿青苔的石子路,風裏飄來腐雞的味道。

我從口袋掏出一把折疊的小刀,把單車丟在一旁,前麵是一個山坡,單車已經沒辦前行了。在山坡的中間是一間廢棄的小屋,我把眼睛在周圍掃來掃去,昏暗中它好像一隻巨貓匍匐在路間,我不緊不慢向他靠近,腳下的石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卡爾!”我大叫一聲,聲音在空廣的夜幕裏回蕩了兩秒鍾才慢悠悠地消失。犬吠也相繼消失。我又叫了一聲,這次回應的我是從屋內飛出隻蝙蝠。對於蝙蝠我倒有好幾年沒有看見了。

繼續無聲息的前行,已經辨認不出腳下的路,十棵柏樹以相同間距排列著,宛如刻在尺上的刻度。壁牆很濕,黑乎乎垂直在眼前,像隨時要向我壓來。不時有莫名的聲音響起前隨之消失。我仿佛踏入的一塊未知被遺漏的地方。

我在一棵柏樹著停下來,把折疊刀折好放回口袋,身體的某部分一時變地沉重起來,困倦讓我睜不開眼睛。卡爾真真會在這裏嗎?即使有犬吠,也不是非卡爾不可。

聲音再度傳來,但依然相隔很近,又儼然近在尺咫,和卡爾一模一樣,正因為如此我才來到這裏。

“真的要走嗎?”我問。

“也許沒有?”柏樹回答我。

我吃驚地望著那棵眉開眼笑的柏樹,它用它最長的樹枝輕撫它身體。

“但我尋不到它。”我喪氣地說。

“不就是一隻狗嗎?重新再買一隻,教它說話,告訴它進了你家門就不許亂跑。”

我輕輕微笑,柏樹老伯說得有道理。

我一言不發,微笑著,或抑眼神呆滯,也許我還沒適應和一棵樹交談。

“你見過卡爾嗎?”我問。

“什麼樣的?”

“通體灰色,一歲多,很聽話,要它抬起腳它便抬起腳。我睡覺晚了,它便不停地追著我咬。”

“狗我見多了,但那種狗我恐怕想見也見不到。”柏樹歎息道。

“沒關係,我找到了一定把它帶來讓你看看。”

“好啊,卡樂,是吧,記住了。”

“拜托您一件事好嗎?”我說。

“什麼事?”

“在您身上做個標記,卡爾說不定看見了就會回家了。”我說。

柏樹惶恐起來,“不行不行,我不喜歡我身上那些亂七八糟,你沒看見嗎,我身上已經慘不忍睹,你放過我吧。”

我聽不進去,走他到麵前,掏出折疊刀,不用分說地在他身上劃起來,他大叫起來,用枝杆打我,可他沒有力氣,我一點也不疼。

刻完我就轉身回去了。“謝謝”我說.

柏樹老淚縱橫,把旁邊的小草都打濕了。

我道聲再見就走了,我記得我的蕃茄和魚片還放在桌上,得趕緊回去。

卡爾不知去向,我孤身一人。體內的縱操並未停息,半夜醒來,能看見它張牙舞爪的樣子。

從牆上鏡子裏發現自己微曲的頭發長了許多,眼裏泛著冷冷毫無生氣的目光,麵容清瘦,不說話的脾性讓我周身散發一種類似幽靈的氣息。回憶起來,這種狀態也並非任何時候都能持續獨立,周圍苦苦營造的高牆會瞬息坍塌,目光接觸來自外界的陽光時,我懷著錯覺感——仿佛世界隨時可能自行消失。或者赤身祼體露在世界麵前。

此後我又不分時段地尋找卡爾,西區草地和廢棄的房舍又去過一會,仍無蹤無影,卡爾像是從徒然後溶華進空氣中消失了,或者像《一千零一夜》裏被又濕又黑的牆壁吸進去了。

“見過一條通體灰色的狗嗎?”我蹲身向坐在石階上的一個女孩詢問。

“沒有。”她抬頭看我,眼睛明亮“這裏幾乎一整天都看不見一條狗。”

“難道這裏的狗都一起打好主意跑了。”

“你的狗叫什麼名字?”女孩問我。

“卡爾!”

“卡爾?!”她像用鉛筆和紙記下一樣重複著。她抱著雙臂,瑟瑟發抖,她穿一件棉製淡綠色長裙,短發,相貌一般。她站起來,一根索尼牌耳塞從耳中脫落下來,頭發散布在她臉上,鼻頭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