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門扉
和粟田口相比,左文字家的晚餐一向是低調又沉默。三個人圍坐在一張寬約兩米的方桌旁,一人一邊,麵前所擺的飯食,也是走的樸素風格。
一碗蘿卜海帶味增湯,一小碟時蔬雜拌,還有一塊表麵烤得焦黃的魚腹——食材全部來自本丸後山,上好的材料不需要太繁複的烹飪手法,相當適合江雪左文字這與廚房的八字差了十條街的付喪神。
三人默不作聲的吃盡了手邊的食物,在宗三泡起了茶,小夜將吃空的碗碟送入廚房時,江雪把下午那差點獻祭了燭台切一條命的鮮花餅拿了出來。
宗三:“……”
小夜:“……”
兩人對視了一眼,確定了他們心中所想一致:大哥看上去似乎有些莫名的激動?
“這是下午新做的鮮花餅。”
江雪將封好的紙袋拿出來,撕去了封條,又十分有儀式感的從櫥櫃裏麵拿了素淨的小碟,用夾子給每個人的碟子裏放了一塊。鮮花餅的餅皮酥得直掉渣,太刀看著那顏值掉了快一大半的餅,安靜的皺起了眉。
——必須要說點什麼!
——不能讓大哥傷心!
都不用眼神交流,小夜和宗三便異口同聲的開了口,“這是大哥你親手做的嗎?”
江雪的眉間舒展開來,他輕輕的點了下頭,上下距離不超過三公分,“原本是想著把那盆快開的花送給清彥大人,又有些擔心他不會照料。”
“所以我就去采了新鮮的花瓣,然後拜托了燭台切殿,麻煩他教我。”
宗三有些愕然,這劇情的發展稍稍超乎了他的想象,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是江雪把花瓣交給燭台切,之後等著那位掌控了本丸廚房的付喪神將做好的點心送到審神者的手邊才是。
兄弟就是兄弟,宗三這小小的疑問在下一秒就得到了江雪的回複。
“燭台切殿這些日子的狀態不太對。”
回憶了一秒下午時看到的臉,還有那布滿了陰沉和絕望的雙眼,江雪自認為不能再用這樣的小事打擾對方,“再讓他做些什麼,估計不太好。事實證明,這餅烤好了後,他就變得和往常一樣了。”
太刀付喪神熟練的跳過了他把燭台切氣得忍不住自己動手,後麵又被突然駕到的審神者給嚇暈的情節。
“原來是這樣。”
小夜已經吃下了一塊餅,他端起茶杯,用溫熱的茶水衝淡了嘴裏殘留的甜蜜,隻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味道很好,大哥和二哥,你們也都嚐嚐看。”
聽完了故事的宗三沒什麼猶豫的就撚起一塊送到嘴邊。
他對江雪的手藝是一萬個放心——看看不久前吃完的那些簡單卻又不失美味的飯菜,那可都是江雪親自下廚做出來的。
鮮花餅看上去要比那煮一煮伴一拌的菜品複雜,可別忘了,還有燭台切在旁邊等著火速救援。
“很好吃。”
蜜糖在口中緩緩融化,宗三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一抹笑,他一手拎起茶壺,探身給兩位兄弟手邊的茶杯添上新的茶水。
在這幾乎都要將夜晚變得柔和起來的玫瑰香氣裏,左文字家的刀劍們,說起了本丸內外發生的一些事。
這也可以算是他們的家庭內部小聚會,小夜和宗三都在外麵奔波,難得有三個人都能聚在一起的時間,自然要坐在一起多聊一會兒。
“清彥大人醒來了以後,我們的那些同伴們,各個看上去都有了些變化,卻也不知道是朝什麼方向而去。”
宗三平靜的開口,“有的想著逃避現實,能拖一天是一天,有的在那裏插科打諢,想要用些小手段,把審神者的注意力扯到其他地方去。”
這些人也不想想,他們那躲閃的目光,能夠逃過清彥大人的一雙眼?
那不管何時都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最出格的行為也就是離家出走了幾天的審神者,反而是本丸裏麵最清醒的那人。
——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要為了所要之物付出何等的代價。
過去與清彥相處的畫麵不甚清晰,但宗三還是能夠記起,那位大人從來都不是一個隻知道向他人索取而不去回報的人。
幼年的清彥需要一些可靠又有能力的人幫他打理身邊的一切,所以他給了瀕死的付喪神活下去的希望和一個家;安倍晴明用一首詩留住了清彥的性命,於是當這陰陽師走上了歧路時,他便用另一種方式抵了代價,把人從黑暗盡頭拽了回來。
宗三的腦海中浮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他還記得自己曾向審神者提出一個問題,如果說在付喪神出現之前,清彥穿女裝是迫不得已,那為什麼在已經有了自保之力,甚至整個藤原家都不是清彥的對手時,還在堅持著這一個微不足道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