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一。
我小時候，村子裏發生了一件怪事。
那年，赤地千裏，天下大旱。
田裏的莊稼都幹死了，隻剩下大片大片龜裂的土地。
村裏人籌錢，從外麵請來了一位法師。
法師開壇設祭，禱告求雨。
當即引來烏雲卷積，天雷滾滾。
可雲來了，雷響了，卻仍是滴雨沒有。
村長就找到了法師，問其緣故。
法師咋舌不語。
村長以為法師要加錢。
可法師卻說：“旱魃沒被除去，我把龍王爺請來了也下不了雨！”
“那麼旱魃現在在哪裏啊？”村長問道。
“跑進你們村裏了！你去通知村裏人，這兩天見到外村人，千萬不要讓他進屋！包藏了旱魃，龍王一生氣就再也不回來了！”
村長聞言，不敢怠慢，立即挨家挨戶通知。
那時我和爺爺相依為命，那天他正好去鄰村劁豬了。
家裏沒大人，村長就連嚇唬帶哄地跟我說，要我不許給任何人開門。
我聽得懵懵懂懂，乖乖地栓上了院門。
我一人在院子裏玩，悶熱難當，烏雲壓得極低，這是暴雨前夕的征兆。
可雨遲遲不來，我就想去河裏遊泳消暑。
就在剛要開門時，又想起村長的囑咐，嚇得縮回了手。
不過小孩子好奇心重，越不讓我出去就越想出去。
百爪撓心下，我把眼睛順著門縫往外看。
這一看不要緊，直接把我嚇得翻了個滾頭。
因為，門縫裏也有一隻眼正在看著我。
“誰？你誰啊！”我顫聲問道。
“傻小子，我是你爺啊！”
門外，爺爺獨特的沙啞聲音傳來。
“你咋把院門給栓上了？”
“這村裏咋也沒有半個活人啊？”
見爺爺回來了，我又回了魂兒似的，趕緊跑去扯開門閂。
“爺，你可回來了！你是不知道，村裏來了法師求雨，可法師說旱魃跑了，會躲進村裏，不許我們開門的！”
我爺哦了一聲，扔下劁豬的工具。
“那你怎麼敢給我開門？”
“你是我爺啊！”
我話音未落，但聽爺爺忽然發出陰冷的咯咯怪笑。
沒想到，頭頂烏雲跟著漸次散去，本被藏在彤雲後的日頭竟也出來了。
一切瞬息萬變。
就在此時，噔噔腳步聲而來。
一道黃袍身影閃身而入，正是白天求雨的法師。
法師怒聲道：“小子，叫你壞了大事了！不是叫你不許給人開門嗎？”
我一愣，忙道：“你不叫我給外村人開門，可這進來的是我爺爺啊？”
法師咬著牙，冷聲說道：“你爺爺？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爺爺劁豬回來，坐的拖拉機翻進溝裏，人已經叫拖拉機砸死了！”
“不可能，你胡說！我爺爺……”
我轉身看去，院子裏哪裏還有爺爺的影子呢。
“爺……爺……”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後脊梁冰涼。
“村長沒有敢告訴你，就是怕你跑出去惹了麻煩！”
法師歎息一聲，又道：“唉，千算萬算，沒想到旱魃還會變化身形，藏進了你家！”
此時，日頭僅剩殘陽，仍舊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
好像在昭示——求雨已經前功盡棄。
我由法師領著，去了村裏祠堂。
祠堂中央，爺爺蓋著白單子，躺在一張門板上。
爺爺一動不動。
他真的死了。
我如遭雷擊，可年幼的我卻不知如何宣泄情感，半晌愣是沒有哭出來。
村長見勢，忙說天太熱了，人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