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虛空,中華東方仙神境地。月華清寒,霧澄波上,於辰際天穹落下一道淡紫玄光複又返照星空。天界人間之竅門三百年一開合,在此一刻為玄金紫氣貫通。一時蓬萊仙島浮現浪頭,而與天接處天女散花,乃是九重遙池,遙池邊畔仙樂嫋嫋繞梁三尺,瓊廊玉闕壁環靈花。隻見一老一幼兩位仙者信步廊間,老的著一身素黃道袍鶴發束玉,手執的拂塵翠綠盈體。旁從個垂髻小兒相於趨隨,即是那幼的。黃袍道人駐下腳步,深邃的目光凝注為月洗的碧空,幾下輕撫飄長銀須,卻重重地一歎,神色極是沉鬱,頷首悲喏道:“紫微星獨行必墮苦海,此番下凡,為師亦不知結果何如。”
黃袍道人話音剛落,那幼的稚齡童子卻悅色道:“師父,此次遙池眾仙聚會,仙子姐姐們撫的什麼曲彈的哪些調啊?”童子滿臉伶俐的神氣,一雙眼睛宛若星光。
黃袍道人一怔,向掩映著月色雲海的星空望去,“‘天音訣’,及後奏的‘碧海潮生曲’。”語畢喜形於色,“道兒真是聰敏,師父當真是老得糊塗。”
童子兩隻晶亮的大眼睛轉了兩轉,又道:“師父時常訓示徒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師父赴往人間施援予遭難的紫微便是劫……”
“道兒,天機未可妄言,萬物皆在定數。”說罷,黃袍道人攜同青衣童子循紫氣而降,落於蓬萊……
楔子
北鴻南斜有時盡,衡陽一峰寒回雁。
人間瀟瀟秋雨淺,鬥笠孤筏釣江山。
遙池蓬萊淪苦海,陰極陽生乾坤現。
山水無言豈無言,皆赴碧海潮生宴。
第一回:紫微星降誤遁空門鬥轉星移法號無弦
月暈白厲。山,晚霧迷蒙,冬霜山嵐,煙雲飄蕩環穿山石四周,峰巒頂上附著皚皚的白雪。雲雪相映,恰似白玉的緞帶繞於其中。衡陽回雁峰,塞外酷寒的所在。
玉峰山穀之間,盤落著一座古風肅然的庵寺,院牆屋瓦盡皆妝著雪襖,遠遠望去,古刹的青磚石梯通向漆紅的寺門,寺門簷下傾著一方簡陋的青綠木匾,於上鐫題著“詩雲庵”三個倒序的黑體正楷,肅穆莊嚴。
在這寒風凜冽的山下棧道遠遠傳來隱隱的車轔馬嘶,未幾現出輛馬車疾馳而來,烈馬奔撒的蹄子揚起紛紛的積雪,馬車及至山穀入口處驟然停下。
卻見一人撩開馬車的黃布簾子探出頭張望幾圈,便掀身躍下了車棚子。這人神色惶急,不住地打量四周,懷中還抱揣著鼓鼓的一包物什,物什外裝裹件厚實的棉襖。
不一會兒這人便立於“詩雲庵”院門外,臉色躊躇萬分,將要伸出手來叩門又瑟縮回去,猶豫不決。“小主公,大娘今日與你脫逃至此邊荒絕地,可見蒼天開眼憫惜你的性命,他日你衝出升天,休提報仇二字,你爹娘也好樂赴枉死城裏欣慰九泉之下。”叫大娘的中年婦人慈眉緊皺,口中念念有詞,神情傖然怨艾。
她話音方落,遠處又傳來陣陣雜亂的蹄鐵敲踏的脆響,胡馬嘶風。已近傍晚,萬籟無聲,馬蹄聲在幽靜的山穀攪蕩,顯得分外的刺耳。
片刻間,由遠及近踹出六人六馬疾策過來,提勒馬頭也是駐於山腳停下,六人急不待地翻身下馬,皆是軒昂的粗壯漢子,作棉衣絨帽打扮。拾階而上,六人其中似帶頭模樣的為首大漢身背長劍,麵孔陰鬱,且帶幾分邪佞,眉心扭攢,雙目浸滿肅殺之氣,嘴中聒噪道:“弟兄們,我們一路追星趕月,今日必將有個說法,王爺的囑咐可還有數?人可以不劫,東西勢必要奪得!”話畢六人直上“詩雲庵”大門而去。
這邊那中年婦人早已發覺山下的異響,自懷中迅速掏出一封皺巴巴的書信模樣的宣紙,黃舊的紙上紅黑相覆落滿草書,黑的是字墨無疑,那紅的印記點滴撒透紙背,似泣血一般詭異萬分。
“血海深仇皆附於一紙,大娘本當將這一紙的怨恨盡皆毀卻,然而江山不倒綠水長流,他日小主公也好憑此書據討得活計安身立命。今藏此至秘物證於小主公懷中,托予‘詩雲庵’主持‘寒蠶神尼’看顧。”那中年婦人單手扶紙於寺門之上,竟是齧破食指以手代筆。一陣血影抖擻,以上一段血書方成。此情此景,煞是悲天戚地!
……
後話:回雁峰詩雲庵下隻六馬一車,車前垂首僵坐個車把式,頸上憑空嵌上一線紫黒封喉。南方天際有星斜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