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洗卻鉛華夷事畢(3 / 3)

王衝看似與宗澤一樣,都是隻論事不論人,之前進京時還不給麵子,但終究是年輕人,棱角還有磨平的機會。王黼將王衝提拔到軍器監,就是丟去官場大碾裏磨。區區一個沒有出身的小子,心氣再高,也寸步難行,隻能攀附他王黼。

這般盤算,孫羲叟和宗澤都看得一清二楚,王衝也該有所領悟,就看他怎麼選擇。

沒想到,他的選擇竟是這般剛烈,辭官!直接又一耳光扇在王黼臉上,你給的官,送的好差使,我不要!我自己去考!

王黼會怎麼想呢?孫羲叟和宗澤都很擔心。

天使……也就是內侍該是頭一次遇到拒絕封官的事,手足無措。孫羲叟看不下去,找人給內侍傳了句話,內侍才鬆了口氣,揚聲道:“話已記下,你便侯著新的旨意。”

抗旨拒詔這事在大宋也是司空見慣,隻要不是被貶甚至被編管,拒絕封授都算不得罪,大臣得高位乃至相位時,不先拒幾次反而失禮,也就是所謂的拜辭。王衝這情況顯然算不上拜辭,不過朝廷肯定會另作處置,不會隨便就遂了王衝的心意,這與王黼的臉麵無關,而是朝廷的臉麵得有地方擱。

頒旨結束,香案撤去,人群也散去。沒理會佝僂下來,頃刻間似乎老了幾歲的唐恪,以及義憤填膺的唐效。孫羲叟徑直上前,抓著王衝連聲道何苦如此。

王衝笑道:“安撫,不,大府,你放心,隻要用李木青,威州茂州之亂自解,不必小子出麵。”

孫羲叟尷尬一笑,他數落王衝,用心還在成都羌蕃之亂上。王衝完全可以隻拒京中差使,由他辟為幕僚,去成都平亂。

不過有王衝的交代,孫羲叟心中也安定了不少,他再好奇地問:“此人真可信?與守正是何關係?”

王衝眨眨眼:“嚴格說,他是小子的一位泰山。”

孫羲叟一滯,不會這麼巧吧?

王衝再道:“待到亂平,還望大府為泰山多爭取些功賞,另外,大府也可趁此……”

他話隻說到這裏,孫羲叟哈哈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我還會把種家父子也帶過去,這般功勞,也得讓他們分沾。”

羌蕃之亂既然隻是舉手之勞,這麼一塊人情大餅,就得跟大家分勻了,尤其是種友直這種用得順手的武人。

再談妥細節,王衝便出了正堂,一群人轟然圍上,七嘴八舌地追問著。

以田忠嗣為首,除了蠻州宋錫定之外,其他人都在。個個麵露憂色,問王衝為何辭官。邊事司已撤,王衝再不任官,朝廷在西南又會是什麼政策,眾人心中沒底。

王衝揪住田忠嗣道:“瀘州這邊,種監押要走,孫安撫已上書,要你爹來坐鎮。”

田忠嗣兩眼圓睜,失聲道:“真的!?”

王衝點頭,當然是真的。邊事司和瀘南安撫司聯手擬定了西南諸夷的處置方略,朝廷沒理由不用。

以田佑恭為瀘州兵馬監押,借思州田氏之力,穩定瀘南。

將藺州之地擴至安樂城,在安樂城設軍寨,用僰人為兵,護住商路。自旁甘手中奪得的千裏之地就是王黼的功績,他肯定會要。

至於宗澤在《再論西南事疏》中提到的宏大構想,朝廷當然不會用,至少不會在這兩年就急著用。不過一些細節,比如設番學,允許番人科舉,以及用番人為官,這對好大喜功的趙佶來說,很合心意,估計在議定細節後會實施。

田佑恭就是一個試驗,若是瀘州事態安定,而西南諸夷態度又一直恭順,恐怕會有更多藩夷被納入朝廷體製,頭領或者頭領的子弟,可以在內地任官。

如今王黼已任相,即便撤了邊事司,朝廷在西南也不會大舉收縮,這畢竟是王黼的事功,他怎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南寧州的龍延昊依舊不舍地道:“守正真不當官了?”

王衝笑道:“我怎會不當官?待我考得進士,再見你們,你們可得好好拜一番!”

眾人欣慰地笑了,滋州羅晃再歎道:“真盼還有承流那樣的機會,大家再受守正的教誨!”

眾人默然,承流軍營這三四個月下來,不僅學了本事,大家也結下了情誼,再攜手戰旁甘,更有一股同袍之氣。剛才接旨,已是大家最後聚在一起,以後會是形同陌路,甚至刀兵相向,都難以料定。

蕭瑟回轉在眾人心中,卻聽王衝道:“天地很大,我們定有再會之日,我相信……”

王衝掃視眾人,眼中滿含堅定:“我們還會在一起,並肩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