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古津精正趴在5米高的電線杆上裝電表。聽到廣播,古津精渾身顫抖了一下,差點失控,他趕緊雙腳使勁蹬住腳蹬、腰向後蹬一下盤繩,雙手抱住電杆,總算穩重了身子,但冷汗已經在額頭上冒出。古津精定定神,繼續幹活。但此時他的心裏已經是激動不已了,因為他就是廣播裏說的古津精。
此時他眼前浮現出來父母欣慰的笑容,浮現出了初中三年的寒窗苦讀,腦子裏已經勾畫出了踏上征程的情景,校園裏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但雙手還在繼續幹活。
“四貓、四貓,廣播裏不是叫你的名字了?你牛了啊,考上了,快下來去取通知書,小心通知書長腿跑了,你眼氣死古津精了!”地下和古津精一起幹活幫手的提醒,讓他飛走了的神從又飄了回來。他眨巴眨巴眼,才意識到自己還在5米高的電線杆工作了,嚇出了一身冷汗,差一點讓自己樂極生悲。古津精再次定定神,回道:“好的,古津精先幹完手中的活!”。古津精麻利地幹完手中的活,三跨兩跨的下到地麵,雙腳一踏上地板,古津精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踏實,太踏實了。他向幫手打個招呼,來不及細聽幫手的讚揚,便急匆匆地向大隊方向走去,他想跑,可是又不好意思,怕人笑話,但是此刻他的心像長了腿,已經跑在了他的前麵。
當古津精來到大隊通訊室窗前時,他感覺到自己好累,額頭滲出了汗水,呼吸也變的急促起來。收發室古大爺抬頭看到他時,滿臉的神經開始活躍,堆積成誇張的笑容,慈祥的眼光盯著他,讓他感覺好不自在,就像偷東西被發現似的,怯生生地對古大爺說:“古津精、古津精來取錄取通知書。”古大爺縷縷胡子:“四貓,原來你就是古津精啊,你小子有出息,跳出農門了,可給你爹長臉了,你可是咱村多少年了第一個考上的啊。通知書,沒了。”“沒了?怎麼沒了?古大爺你說?去哪了?”古津精渾身顫抖發僵,連續發問,臉都憋紅了。古大爺繼續笑眯眯的說:“就知道你猴急,沉不住氣還跑這麼慢,通知書剛被你媽取走了,快回家去看吧。”古大爺話沒落地,古津精早跑的沒影了。
院門敞開著,院子裏靜悄悄的,古津精不忍打破這寧靜,也放慢腳步,輕手親腳地走到家門口,透過窗戶,他第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那大紅皮信封,還沒拆封,但是封麵上那四個字他卻看的真切—古津精(收)。抬眼看,父親母親都在,兩人都圍著大紅皮信封發呆,父親手裏的煙卷在冒著白煙,多年的抽煙習慣已經讓夾煙的雙指被煙頭烤的發黃,嘴唇蠕動著好像要說話,卻又沒說什麼,母親的雙手一直在腰裏係著的圍裙上擦來搓去,雙眼裏噙著淚花,嘴裏喃喃著:“考上了,四娃考上了,考上了,四娃考上了。”忽然看到的這一情景,讓古津精心裏也感動不已,他感覺胸口的熱血在湧動,淚腺鼓脹,眼眶濕潤,不能自己……
八九十年代,國家的人才還很缺乏,大學生是鳳毛麟角,中專生也少之又少,初中生能被中等專業學校錄取,國家給辦理農轉非戶口,畢業後給安排正式工作,比大學生都“吃香”,這對於能夠擺脫父輩日複一如年複一年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方式,能夠以公家人的身份參加工作,能夠端上鐵飯碗,能夠當官管理一方土地,那是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大事,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所以現在看來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專錄取通知書,給古津精、給他的父母、給全村人帶來的喜悅和震驚也就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