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蒙古似乎還給北頌朝廷報仇了。
但金人的屈辱滅亡並沒有給這些年輕人帶來多少快感，因為偏安一隅的南頌也葬身在蒙古鐵蹄之下。
財富吞噬戰鬥力的效應再三上演，讓這些年輕孩子渾身血脈僨張。
“南頌兩次跌進同一條河裏，我們卻要吸取教訓。表麵看，大頌的主和派迂腐怯懦。但如果朝廷不是一開始就不打壓鄉紳兼並土地，崇文抑武，還重商抑農，相信大頌王朝不至於衰敗得這樣快。”
這一番話的見地不淺啊，頓時讓官家這個做爹的刮目相看了。
這番道理，他也是最近在病榻上反反複複才想明白的，難道兒子近來有這樣的覺悟？
趙日新不好意思地搓搓腦袋。
“這不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全靠這些天大家探討得多，而且有許多概念都是錢中第一個提出來。”
這就越發後生可畏了。
官家趕緊看過去。
這個叫錢中的是林會長最小的孩子吧，官家以前沒接觸過，但看戲那兩天聽他言談舉止，倒是相當沉穩。
“哦，錢小郎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錢中是第一次禦前奏對，雖說今天的氛圍不像朝堂那樣嚴肅，但到底是一國之君在問話。
官家隨和中透著三分威嚴，小中絲毫不怵，像是同學之間在探討問題一樣。
“回官家的話，這個不難想到。如果大頌能抑製土地兼並，全國上下沒有那麼多市區級家園的流民，不管什麼樣的敵軍打過來，農戶一想到要失去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一定會揮起鐮刀鋤頭跟他們拚命，將侵略者遠遠趕出去。”
這話比官家自己想的還要深刻幾分啊，而且絲毫不留情麵，一開始就將統治階層的問題血淋淋指出來。
官家眼神閃了閃：“你繼續說。”
錢中就毫不客氣地繼續了。
“大頌沒有實現均田製，意外點亮商業和海外貿易的技能。偏偏貿易比種地有吸引力多了，來錢輕鬆又愉快，誰還願意多看那些不起眼的泥腿子一眼？”
他倒是夠實話實說，絲毫不顧及官家已經不太好看的臉色。
“沒看見麼，朝堂裏外那些新興要員們，隻時錢財不識田產。雖然北方的大片國土丟了，但放棄土地偏安到南方去，照樣不妨礙他們剝削商戶，升官發財，做他們國泰民安的清秋大夢——”
錢中侃侃而談半天，覺得口幹，將眼前擺的茶一飲而盡。
不好喝，跟家裏的差遠了。
他皺皺眉，繼續開腔。
“官員屍位素餐，朝廷呢？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一點也不顧百姓死活，也不管什麼大金蒙古。他們隻看到年年的稅收都能充盈國庫，就自欺欺人，騙自己國家很強大，生活很安全。他們醉生夢死，繼續抬高文官，壓製武將，將百姓的錢財都搜刮到中央，滿足他們永遠不滿足的私欲。”
錢中冷笑，譏笑的表情跟他娘竟然有幾分相似。
“從前的北頌都城繁華得要命，到了南頌還是一樣。嗬嗬，傾一國之力去建一座城，能不繁華麼？”
“所以啊，京圈混的不管皇帝也好，臣子也罷，全都選擇性局部失明，隻看到都城繁華的一麵，看不到已經千瘡百孔的敵國大廈已經快被腐爛蛀空。”
他也選擇性失明，不顧官家已經黑沉沉的麵頰，還要鞭一下屍。
“統治集團腦子昏成這樣，兩頌還各能苟延一百多年，已經是奇跡了。我看啊——”
錢中話沒說完，被趙日新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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