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痛，其實銀子的心也痛啊，娘得了爹的吩咐，不準煮她的年飯，娘卻執意要將自己那碗給她，叫她躲在灶間悄悄吃了。
銀子當然不肯，一推讓，就把鐵子引來了。
粥碗打翻在泥地裏，母女倆的第一反應都是急著要去搶救，鐵子被他娘不小心帶了一下，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哭起來。
大過年的娘又要挨餓了，銀子氣得不輕，恨恨看向弟弟，這一幕落在當爹的眼裏，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的罪行。
尤其是家裏娘們還敢替賠錢貨辯白，這讓他氣得更狠。
一個兩個都不將他放在眼裏了？他本來隻是抓著女兒打了幾下，聞言索性拿鞭子抽起來。
他高高舉起鞭子：“小畜生，到底跪不跪，不跪我打斷你的腿！”銀子這時卻不再哭泣，高高昂著頭：“我沒做錯，我不跪！”
當爹的都氣笑了，這樣當著眾人讓他下不來台，他還白養這個女兒作甚？
他轉頭對裏長道：“大伯，這樣忤逆的畜生你也看到了，我還留著她做什麼，反正日子也過不下去，我明天就叫牙子來領人發賣了——”
裏長皺著眉頭，如果當爹的說家裏窮，不管將女兒出嫁還是賣出去，不管以哪個身份，他確實沒法說什麼。
錢老太還想再勸，她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自小就懂事。她摟過銀子給她擦眼淚，被身旁的銀子娘一哭，自己也掉下淚來。
錢老太不知該說什麼，林桑覺得是時候說話了。
“銀子爹，你們當初給女兒取這名字還真沒取錯，銀子可是每天能給家裏掙錢的，你確定要將這麼好的女兒發賣？”
其實除了發賣，他確實也想過給嫁出去的。賠錢貨隻能賣一次，一竿子買賣不劃算。隻有不遠不近地嫁了，才方便他拿捏。
他看了一眼寡婦嫂子，其實就跟她這些年一樣。
要不是年紀還小，且也沒有合適的人家，她以為他不想嫁了？
男方家裏條件不能太差，公婆也要寬厚，否則哪能落到娘家頭上？要不是裏長家幾個孫兒更小，且本家不能結親，他早打這個主意了。
但林桑顯然跟他不是一個思路，她說的是自己掙錢。
“銀子這孩子聰明，我那邊還有許多活等著她做呢。今天我們索性簽一個書契，讓銀子上我那裏做工，每個月五十文工錢，還包吃住，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上次去了十來天，就有七十文拿回來，雖說有二十文是壓祟錢。但一個月才五十文，跟之前豈不是相差太遠？
他可不相信賠錢貨真能掙什麼錢，這個寡婦不就得了二十兩銀子嘛，這就抖起來了，跳出來給女兒撐腰。
且看她那二十兩能裝腔作勢到什麼時候。
他眼珠滴溜溜地轉，開口道：“我閨女在你家裏做牛做馬，一個月才五十文，你做春秋大夢呢！”能多敲一文是一文，二十兩可糟踐不了太久。
一直哭泣的銀子娘卻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大嫂，就這麼定了，讓孩子去你那裏幹活，我們這就把書契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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