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豪俠(1 / 2)

光和二年二月末青州濟南國曆城

此時春寒未退,太陽雖已升起,但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張衝穿著個單衣,領著自己的弟弟妹妹,正在自家的二十畝薄田上拔草。阿爹今個早上,臨出門,千叮萬囑,要他把地裏的草清一遍,等他回來,就要種上禾。

張衝不知道禾是什麼東西,但生活的常識告訴他,這肯定是他們一家六口賴以生存的主糧。別覺得張衝是個五穀不分的蟲豸,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三天前,他玩著電腦遊戲,眼睛一黑,就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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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衝睜眼,看到的是茅草攢的屋頂,黏土砌的牆壁,身下睡的是硬得硌人的木板,身上鋪的是稻草編的鋪蓋。屋內還有一股惡臭,直熏的他閉氣。

好一會緩過來,他又在黑暗中摸索,突然摸到一個圓咕隆冬的東西,還待再摸。

黑暗中傳來一個幽怨的聲音:“二哥,你黑裏不睡?抓俺做啥。”

張衝一嚇,整個人就起來了,下意識就要對那聲音一拳。也幸好,張衝眼神好,即便黑窟窿咚,他還是瞅清楚了,那是一個小孩,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石崽子,恁是個夜貓子嗎?趕明還要起來做活,趕緊睡。”這時候,黑暗的另一處,也傳來了這句帶著粗礪感的聲音。

“石崽子?說得是我嗎?這是哪裏?他們又是誰?我這麼到這了?”他想立刻起身,衝出去,他懷疑自己被綁架了。但他又想到,如果在綁匪這裏暴露逃跑意圖,結局怕是不大美妙!

再說,現在在哪都不知道,大晚上又能跑到哪裏去呢?先靜觀其變,不動如山。

不動如山,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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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到此破碎,張衝收回思緒。經過三天的信息搜集,張衝從來沒有一刻不希望,要是綁架就好了,要是綁架就好了!

被綁,至少還有機會被營救,而現在呢?他來到了漢代,山東的一個小農村。

這裏信息太閉塞了,三天裏,他溜達了一圈,在不暴露的情況下,隻勉強知道,這裏是大漢,這片村落叫大桑裏,大桑裏住的主要是張姓。

也趕巧了,前後兩世,他都叫張衝。這一世的名字,是兩年前,他滿十五歲,成年了,他父親張狗子帶著兩條臘肉請族裏的長輩給取的。

而在此之前的十五年,裏社的人一直叫他石崽子。原因是,他媽懷他的時候,差點難產,幸虧裏祠的巫婆處理得當,大小皆順。之後,娃他媽就從裏祠帶回來一個泰山石敢當,孩子就叫石崽子。

石崽子張衝現在還弄不清,現在到底是西漢還是東漢。

不過從大桑裏的這個地名,他基本可以肯定,此社會就處在秦漢階段。因為,這會的自然村或者行政村,都還以鄉裏作為單位,後世的“村”的概念,在這個階段還比較少見。

但具體落在兩漢的哪個階段,他就抓瞎了。此世的家庭,明顯社會地位太低,三天來,他家裏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寸寫有文字的竹片。倒是木質的種田工具,看到不少,甚至有一把鐵質的犁地頭,這也是家裏為數不多的金屬製成品。

家裏還養了六隻魯雞,一口母豬。讓他受不了的是,這母豬的圈就在他睡覺土茅屋後麵,怪不得他剛穿越的那天,聞到一股子惡臭。

另外,屋外還掛著兩副漁網,是他阿爹和兩個叔爹的共同財產。現在是二月,是休漁期,所以這漁網和釣具就晾在門口,隻阿爹得空了,才補一補。

張衝估計網的魚,都是自家吃,賣估計是賣不出去的。他之前,就走到大桑裏北邊,那有一條寬達七十米的河流,從在那漿洗衣服的嬸子們聊天裏,他知道這水就是鼎鼎有名的四瀆之一,濟水。

他在濟水邊上,看到了一個大陂塘。

看張衝瞧著陂塘,邊上的嬸子,用帶著羨慕的語氣講:

“石崽子,別瞅了,張鐵戶剛讓他家裏的長庸在塘裏下了苗,恁要是再像去年那樣偷,還有幾頭豬夠抵的?恁不知道,去年張鐵戶,收了六百石的魚貨,就順著這條濟水,到城裏發賣,說是帶回來一筐筐銅錢,差點把舟都弄翻了,現在張鐵戶,可稀罕這魚了,恁可別孬!”

這張鐵戶,是大桑裏三老張弘的綽號。裏社的族人說這人就和家裏上了鐵門一樣,對族人吝嗇慳貪!

在張衝看來,張弘他們家就是大桑裏的勢力人家,聽說這附近三分之一田,都是他佃給族人的。作為本地豪強,不僅把持大桑裏的經濟,還有個兒子,在隔壁亭做亭長。

至於,大桑裏的亭長嘛,是隔壁裏的豪強人家充當的。看來,土豪們也不孬,也懂得易地互換的好處。

三天的摸查走訪,得到的信息不少。但更重要的一個意外收獲是,他慢慢接受了穿越這個結果。這裏的景物是如此的真實,人物又是那麼的有血有肉,就拿現在跟在自己身後,一起忙活除草的兩個弟妹,被凍得青紅的臉上,既扭曲又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