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有一支長長的隊伍,沉默又緩慢的行進著。
這支隊伍黑盔黑甲,戰旗如林,彌著一股肅殺,精銳的可怕。
一杆兩丈長的秦字大旗,黑底金字,矗在風中獵獵作響,昭示了他們的身份。
秦王府!
沿途的百姓遠遠看到,無論挑擔駕車,攜兒帶女,還是孤身一人,都會識趣的站在一旁的郊野裏,給他們讓開了道路。
尤其一些識字的人,看見黑底金漆的秦字,更會果斷的繞行,離著他們遠遠的,再遠遠的。
京畿是天下中樞,販夫走卒南來北往,絡繹不絕,東扯葫蘆西扯瓢。
所以京畿裏的百姓也耳目靈通,不似尋常蒙昧。
他們聽說,這個王爺厲害的緊,出門在外比皇帝都要氣派,手下人手持長鞭,見人打人,見狗抽狗,十分的不善。
要是不小心再給衝撞了,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秦王朱樉坐在一匹棗紅色的大馬上,低著頭,手裏似乎在掐算著什麼。
掐算了一陣,他忽然抬頭,看向一旁的副將:
“魯王的儀仗到了哪裏?”
副將在馬上抱拳拱手:
“方才探馬回報,距龍江驛還有二十餘裏”
“走的這麼慢,他是王八嗎!”
朱樉陰沉著臉罵了一句,心裏老大的不滿意,又再次下令讓隊伍走的更慢一些。他在刻意的等著朱檀。
這是有原因的。
這次,各地藩王統一進京,是為賀老爺子的六十大壽,表一表孝心。
藩王嘛…
在外為藩,就是他們的功課。
有些藩王是把好手,在藩地裏幹的也不差。
比如蜀王,湘王,楚王,燕王。
這些人心懷坦蕩,在藩地沒幹過那麼多糟心事,自然無虞。
如今進京賀壽,隻需堂堂正正進京,歡歡喜喜賀壽,就能誇獎賞賜拿到手軟。
可像他這樣的,平日就以殘暴虐民出名的,就難免會要犯些嘀咕了。
要擱在以往,他還真不費這個事了。
沒那個必要。
商賈裏有種賬目,叫沉舟莫救。
他以前就是這樣,舟已漸沉,救無可救。
進了京,老老實實等著吃瓜落就可以了。挨上一頓皮肉之苦。老爺子脾氣暴躁,他從小挨到大的。都習慣了。
可如今,有魯王這一艘更沉的舟停在那裏,那就由不得他不思量了。
他可都聽說了。
魯王為藩,手裏還是有些東西的。
求長生不老,信術士丹方,驚地方百姓,擅搜刮民財。
為了煉丹,四處搜尋小娃兒,閹割童根以來入藥。什麼下水雜碎,都當靈丹妙藥往肚兒裏咽。
甚至把眼睛都吃瞎了一隻。
又殘暴,又惡心,還十分的愚蠢。
這要是跟魯王一塊進宮覲見,那自己這個差學生,也就顯得沒那麼差了。
那老爺子對秦藩?
皮肉之苦就成了駁斥?駁斥就成了捎帶手?捎帶手捎帶手,捎帶著他就慢慢的過去了…
想到這些,朱樉又自得的捋著胡子笑笑。
一切盡在掌握!
可緊接著,他又像剛想起什麼似的撥馬走向隊伍中央。
隊伍中央緩緩行著幾輛碩大的馬車,他馭馬貼了過去,走向其中的一輛,用馬鞭撩開了車簾。
馬車裏僅有一人,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目光恬淡,看上去約三十上下,有些憔悴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