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令,怎敢勞煩你在此親候?夢花當真是惶恐,夢花惶恐。”譚縱連忙客氣道。
譚縱站在原地,因為雙手尚不能動的緣故,故此便沒能同林青雲回禮。隻是譚縱嘴上說的客氣,可心裏卻是隱隱有些詫異。
如今無錫縣剛剛遭劫,這一路上行來,雖然譚縱因為是麵著車廂門而坐,故此隻能看向一邊。但隻這一邊,便能瞧見許多商戶被人強行破開了大門,內裏桌櫃淩亂不堪,一些已然被人搬空了,一些卻是散亂了一地。其中人影來往晃動,甚至有幾戶還有些夥計正拿水衝地,隱隱傳來壓抑的哭泣聲。
譚縱不蠢,稍微想想,便能知道這些有哭聲傳來的商戶應當是出了人命事情,雖說不至於每家都有人被人殺死,但負傷卻是跑不了的。
而這無錫縣乃是大縣,又是商旅中轉之地,僅僅是譚縱看見的一條街便是如此情況,那整個無錫縣東南西北四區,外加那些個商鋪雲集的街道、巷子又該是何等模樣?更何況那林家的管家林軼初來時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顯然是驚嚇過度。以譚縱猜之,隻怕是林青雲家裏也引了賊人上門,甚至府衙都已然不保。
既然如此,這林青雲這會兒隻怕已然忙的焦頭爛額、不可開交才對。
可這林青雲卻仍然撇下了公事,在這檔口領著這吳行文過來。說的好聽點,他林青雲是顧忌譚縱監察府遊擊的身份,想過來拍馬屁,順便緩和下他譚縱與吳行文這位無錫縣頭麵人物的關係——這或許能說明這吳行文關係通天,再不濟與他林青雲也是關係密切,否則如何能累林青雲眼巴巴的在這客棧裏等著。
可若是往不好裏想,那便是這林青雲身上有不得了的麻煩。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林青雲能撇下一縣衙的公事,不顧及縣令的顏麵,三更半夜的特意跑到這客棧來候著,隻怕便是想著能找譚縱想個辦法,亦或者是來與他譚縱通氣的。
可若是為無錫縣遭劫一事,卻完全用不著如此急迫才對。
畢竟如今無錫縣百廢待舉,林青雲的首要任務畢竟還是收攏無錫百姓慌亂的人心,加大無錫縣附近的巡守力量,以讓無錫縣盡快重新有效地運轉起來。
這才是林青雲現下最應該去做的,而不是擔心譚縱會背後捅刀。畢竟譚縱也是親自參與了那一戰的,就這一點上兩個人算得上是休戚與共了。
若是譚縱當真如此不智,此舉不但會落得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的結局,待此事傳出去,他譚縱更會背個罵名,隻怕他日後在官場上就當真行走不得了。故此,譚縱是決計不可能在背後捅他林青雲這一刀的,林青雲既然能當上無錫這等富縣的縣令,更得等地人尊稱為縣尊,自然不會想不明白這一點。
既然如此,譚縱便不得不仔細思索一番,猜測這林青雲又是為了什麼比無錫縣遭劫更大,甚至可能大到譚縱不得不密奏進京的程度——雖然譚縱到了這會兒依然還不清楚自己這風聞奏事該怎麼執行,卻不礙旁人如此去想。
“譚大人,這位乃是咱們蘇州府有名的吳醫官,家傳有一味神藥,最擅跌打損傷。”林青雲淡然道,麵色上絲毫未有絲毫急迫的樣子。
雖然林青雲掩飾的不錯,但譚縱卻已然從他的眼中瞧見了些許焦躁不安,顯然這份淡然不過是這位無錫縣縣令的故作淡然而已。顯然,此時的這種種事情不過是在鋪墊,為接下來的那個驚天消息而鋪墊。
對此,譚縱反而不想立刻知道這件能讓林青雲焦急的事情了。
這事情,顯然不應該由譚縱主動去詢問,否則譚縱便會落入一種“勢”的下風了,更會讓譚縱又主動的形勢變得被動起來,介時萬一當真是天大的麻煩他便是想推脫也不能,那才是他譚縱的大麻煩。
實則官場便是如此,隻要事不關己誰都高高掛起。隻有那些官場的新丁才會到處去撈事情表現自己。真正的老官油子最擅長的便是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領導眼前,不該出現的時候就絕對消失在人群裏。
譚縱看著吳行文,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雖然吳行文麵帶微笑,但麵皮卻是僵硬如陳年的橘皮,那笑容更是假的很。顯然,這位在蘇州乃至於整個南京府都素有名聲的吳醫官對於早先在官道上發生的那一幕仍然耿耿於懷,此次來這隻怕多半還是被林青雲硬性拖來的,否則以他這種神情,肯自己來才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