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會如此的?”蓮香驚訝出聲,隨即緊接著道:“平日裏我雖和蘇瑾無甚來往,可看小蠻那模樣,也甚是乖巧的。”
“嗬!”清荷見蓮香說的這般不知深淺的話,隻覺得心中好笑。好在蓮香一慣便是如此天真浪漫,清荷也不多言,隻是繼續道:“妹妹難道未曾聽過一句古訓麼?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小蠻臉上又沒有寫著好人,也沒有寫著壞人,你如何能從她麵上得知她的品性。”
“果真如此麼?”蓮香被清荷一句話說的啞口無言,隻覺得這世間之事當然是讓她糊塗的很。
“更何況,那丫頭嘴裏機巧著呢,當真是話裏有話,便是姐姐我也差點被她瞞了過去。”清荷抿一口茶,雙眼卻是瞧著那廂板漸漸出神,嘴裏卻是如同倒豆子一般接連道:“嘿,好一個小蠻,好一個莫要嫌棄地位卑賤,出身勾欄,當真是妙的很!有這送信的功勞,再有這注腳,若是今日之事當真成了,隻怕這小蠻想的就不再是個通房丫頭了呢!好機巧,當真是好機巧,便是連一個丫鬟都如此的機巧,那蘇瑾又該是何等的睿智?難道說那譚縱……”
“啊?姐姐此言何意?”蓮香方才想明白丁點,這時忽又被清荷繞的糊塗了。
被蓮香幼稚到家的問題給弄回魂的清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卻又忍不住在心底暗歎一聲:“自己這妹妹當真是沒有絲毫的機心,若是哪日自己不再了,隻怕當真是要被人欺負死!”隻是心裏雖然如此想,可嘴裏卻是不饒人:“哼!我且問你,你我可是出身勾欄?”
“那是自然,姐姐何必要問這等問題。”蓮香先是一呆,隨即嬉笑道:“平日裏姐姐總說我笨,莫不成今時姐姐也笨了?”
“死丫頭,再敢打趣我,瞧我不撕了你的嘴!”清荷啐了一聲,旋而又緊著先前的話繼續問道:“那你我可算地位卑賤?”
“姐姐怎得又說這等問題!”蓮香噗嗤一聲,旋又連忙拿手捂住,隻是那眉眼間卻分明是一抹難以化開的笑意。
清荷卻是懶得理她,隻是一人徑直道:“你我出身勾欄、地位卑賤。蘇瑾也出身勾欄、地位卑賤。可除了你我二人與蘇瑾外,如我等這般混跡風塵的女子又有哪個不是出身勾欄地位卑賤的?若是有朝一日被個良善人家贖了身子,帶回家中當了侍妾或許還有個出頭之日,可若是入得那豪門大富之家,隻怕就難有安生了。”
“姐姐這番話卻是說的差了。”蓮香忍不住反駁道:“那豪門家中不愁吃穿,又如何會難有安生。”
“嗬~”清荷忍不住搖頭苦笑一聲,思緒良久方才開口道:“往日裏我也不曾與你分說,今日既然說到這,姐姐便與你說清楚,也省得日後後悔。”
見清荷說的認真,蓮香連忙立起身子,正襟危坐與清荷對麵在。隻是莫看蓮香認真,可臉上卻仍然露出幾分狐疑神色。
“你可曾忘記了,當年你我二人尚且幼小時,與我等同在的姐妹共有幾人?”
“怕是有八九人吧?”蓮香聞言一愣,略一思索後方才答道。
“八九人?”清荷莞爾一笑,可臉上卻滿是苦意:“是十人。在你我九歲那年病死了一個,十二歲那年又被人買走了四個,據說是帶去了大同府的窯子裏。到了你我十四歲那年,又有一個因為不肯接客,被媽媽命人活活打死。前年,詩香與一位蘇州的公子好了,想要贖身,可媽媽獅子大開口足足要價四百兩銀子,那公子拿不出銀子隻能無奈走了,詩香卻是自己投井了。去年,小芙蓉被鄰府的一位員外老爺贖走了,前些月我還托人打聽來著,卻是聽說被大婦以通奸的罪名活活打死了。”
“啊……芙蓉姐姐死了?”
“這事我也不信,可卻是我托人多方打聽的,不得不信。”清荷歎了一聲,似是為那屈死的姐妹禱告一般足足沉默了半盞茶時間。
“別的我等不說,就說芙蓉吧。當初她離去時,你我不也曾為她高興吧,隻當是她熬出了頭,終於脫得苦海了,可誰知道轉眼就天人兩隔。若是病死的也就罷了,可卻是被大婦以通奸之罪活活打死的,嘿嘿,若說裏麵沒半點貓膩,你信麼?”
“斷然是不信的,芙蓉姐姐可不是這等人物。”蓮香一愣,旋即接口道:“那為何……”
“所以那小蠻說我等出身勾欄、地位卑賤,道理便是如此了。”清荷緩了一緩,又道:“如你我這等,若是當真進得豪門,隻怕首先要做的,便是擔心大婦借故欺壓。雖說當今大順律頗為嚴厲,可那大婦要尋個罪名治我等於死地還不容易麼。若是有心,隻怕用不得幾日便能將你我害了,到時便是官府也莫可奈何。”
被清荷說的難受,蓮香隻覺得渾身止不住的一陣冷顫,連忙道:“難道你我便是終生待在這勾欄院裏不成?”
“自然不是如此。若是瞧對了人,自然也可脫離苦海。便如當年詩香那般,若是真個遇上一個重情重義的,自然也可脫離苦海。到時,雖說不能享得富貴,卻可活的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