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店門剛開,周婉兮正在收拾店裏的衛生的時候,突然門外來了一個背著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娃的婦女,她很清瘦,臉色蒼白:“行行好,給我一口吃得中不中,我做牛做馬都會償還。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背上的娃兒沒奶吃,都快餓死了。”
周婉兮聽到那個“死”字,就感覺事情特別嚴重,她也不忍心將其趕出去。就先給倒了一碗開水,讓先坐下來歇息著,喝著。婦女眼淚撲啦啦往下流著,恨不得跪下來感謝眼前的這位恩人。不一會兒,周婉兮便煮來了一碗麵,遞給了那位婦女。但是她的心裏卻十分不痛快,也許跟月經時心情本來就差有關,她心裏暗暗罵著:好像我這磁場不行,盡招乞丐。前不久打發了一個男的,現在又來一個女的。
周婉兮一邊在忙碌,無意也會看一眼婦女吃飯,那婦女吃飯將周婉兮也驚到了,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婦女吃飯,能吃成那個樣子,滿嘴角流油,一口還沒有吃完,另一筷子就已經等在嘴跟前。周婉兮暗自歎息:她一個女人家,到底經曆了什麼,咋可憐成這個樣子。
婦女吃完飯,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就將背上的孩子解下來,抱在懷裏喂起奶來。她一邊喂還一邊哼唱著,具體唱的什麼調,周婉兮也從來沒聽過,也許那就是自己發明的專門哄自家孩子的曲調。不過,周婉兮發現,此時的婦女比剛剛吃飯時要溫柔許多。婦女的乳頭特別黑,不知道是皮膚黑還是身上的垢?周婉兮判斷那是身上的垢,婦人擦也不擦一下,就將那黑乎乎的乳頭塞到了娃的嘴裏,娃也不嫌棄地吮著,還吮得津津有味,遠遠地都能聽到娃咽奶的“咕咕”聲。就像大人一樣,沒有白麵饃了,有黑麵饃也行,隻要能填飽肚子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婦女看娃吃乖了,就跟周婉兮搭起訕來:“姑娘,你是西安本地人吧,你心真好,俺都沒見過這麼心好的本地人。”
周婉兮一時被咽得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盡量簡潔地說:“哦,哪裏都有好人和壞人。”
周婉兮也沒有問,婦女主動地自報家門:“俺是河南人,逃荒逃到西安來的。俺們河南那地方,真不是個啥好地方,那是個西風裏都能餓死骨嵬的地方。不像你們西安,八百裏秦川,懶漢也能養活。”
周婉兮聽得特別不順耳,可又跟一個乞丐,她又不想計較,她想打發趕緊走,又看到她懷裏的娃娃正吃得香,又沒忍心說。她每次都是個糾結體,對人很友善,又因為善意換來的並不是善意,而矛盾著。時常糾結自己對人善良到底對不對?但是她記得母親在她小的時候跟她說過:孩子,你盡管善良,剩下的交給時間。
她想想也是,她的善良也許當時沒有給她換來啥好處,但是也沒有讓她吃啥大虧。想到這裏,她心裏的氣立馬就順和了。
婦女許是吃飽有勁了,也許是對周婉兮沒有戒備,她的話跟倒豆子一樣響著:“俺跟俺那男人離婚了,他沒出息,就是餓死也不離開她那老根基。俺不這麼想,俺還是覺得要出來闖一闖,說不定就闖出一點名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