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 3)

凱豐大廈落成的那天,一直陰雨連綿的天氣突然放情,陽光燦爛,按理說應該是個吉兆。而我在前一晚卻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在多年以前殺了一個女人,屍首一直被我藏匿在一座破磚窯裏。後來被人發現了,警察便四處調查此事,所有的證據都證明:這人是很多年前被我殺掉的!於是,警察開始荷槍實彈的追捕我,而我便開始亡命天涯…

通常情況下,夢做到這裏我就會被某種東西驚醒,然後發現背心窩早已是大汗淋漓……人在江湖走,惡夢會常有,而這個夢的可怕之處在於,同樣一個夢,在最近這些年幾乎每年會做上一兩次,每次隻要驚醒之後就再也無法人睡,耳邊總會隱隱的有一個女人的哭聲,那聲音盡管很渺茫,但讓人透骨的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並不把這看成一個簡單的惡夢,似乎是我生命在冥冥中得到的某種暗示,一種什麼樣的暗示呢?說不清楚。

如果不是在前一晚做了這樣一個夢,我想我一定會盛裝出席凱豐大廈的落成典禮,這幢高聳人雲、金碧輝煌的大廈,是我多年在商海的腥風血雨中拚打的回報與見證。曾幾何時,孑然一身行走在嘈雜、喧囂、茫然、混沌的都市阡陌,像一隻誤闖誤撞的野狼,四處損物傷人,最後也弄到自己遍體鱗傷……

其實,我常常困惑於一個人奮鬥的意義何在。比如說,在很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站在黔靈山上,凝視著山下這座叫做貴陽的高原山城,看右那一幢幢氣勢恢弘、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我就在盤算右今後屬於我的那一幢大廈將安放哪裏,並對它的朝向與風水做過很多的謀劃。而那時候,我還隻是一個初涉商海的小混混,這樣的想法基本上隻能算作一次華美的意淫。

有時候,生命的頓悟,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刻意導演的戲劇。也就是在那天,我在從黔靈山下山的途中,在路邊的一個老朽的樹枝上,偶然看見一張很大的蜘蛛網,網上蟄伏著一隻褐色的蜘蛛。這種顏色的蜘蛛在我們生活的這座雲貴山城是極其鮮見的。我靜靜地觀察了它很久,它一動不動她趴在那裏,睜大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可能隨時會撞上來的獵物……天長日久,地老天荒,它似乎就一直保持著那樣的狀態,這是一種堅忍不拔的固守與忍性。當看到這裏,我有一種按捺不住的激動——其實,生命的力量,就在於耐心與時間,隻要有了耐心,那時間會走過來的。

……盡管在事前我煞費苦心的對凱豐大廈的落成典禮做了很多的安排,堪稱蓄謀已久,而臨到剪彩那天,我並沒有出席,而是悄悄躲到了坐落在公園路上的一個叫”昨日重現”的咖啡廳,尋了一個臨窗前的情侶卡座坐下來,關掉手機,要了一杯藍山咖啡。咖啡散發出一陣陣的淡香,這香味,讓我頓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寂寥與蒼涼。

後來有段時間,我一直在琢磨那天我為什麼突然不想去出席盛大的剪彩儀式,也許是怕前一晚的那個惡夢給新落成的大廈帶來晦氣;也許是當自己竭盡心力追逐的願望一旦落到麵前的時候,自己早已經心力交瘁、車馬勞頓無力再去品味那種快感;也許是什麼原因都沒有,就是想在那樣的日子裏,一個人靜靜地躲在咖啡廳裏喝一杯苦而且澀的咖啡……

看著我眼前的那杯藍山咖啡,我點上了一支煙卷,咖啡廳裏永遠播放的是那首叫”昨日重現”的曲子,悲傷、惆悵而曼妙。咖啡杯裏溢出的嫋嫋的白霧與煙卷漫起的煙霧絞結在一起,如逝去的時間一樣縹緲。在這縹緲的時間裏,我似乎又看見了坐在對麵座位上的那位美麗的女人,她的眼神依然是那樣的憂鬱而傷感,除此而外,我看不到她的模樣,不知她是在哭還是在笑,或者是就如我一樣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

在大部分的時間裏,我似乎無從一下子記起她的真實姓名,我與所有去過那家坐落在南明河畔的夜總會的男人們一樣,因為她是個來自湖南的妹子,於是都隻叫她湘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