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上座。”
白淺邁出腳步,緩緩地踱過去,側目傾聽,一個低沉而緩慢的呼吸若隱若現地從陣法中傳出來。
仿佛這下麵捆縛這一隻千年大妖。
在她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猛然感覺有一股力量瘋狂地將她的靈魂往下拖扯,恨不得將它扯出身體一般!
“可以開始了——”年長的白衣人對同伴頷首,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電光石火之間,一隻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猛地往陣法裏拖拽!陣法已經啟動,無法逆轉,可坐在上麵的人卻不是白淺,而換成了白衣人首領!
異變突生,那些白衣人顯然都非常震驚,可是現在白淺已經站到了大長老的位置上,他們除了和白淺一起將這個陣法繼續下去,別無選擇!
緊接著,白淺總算知道為什麼洵說這是一個她不會想去體驗的懲罰。那白衣人就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東西束縛著他,可他就是出不來。身體也依然是完好的,隻是在陣法全部同時啟動的時候,一聲高亢的悲鳴從他咽喉裏衝出來,然後身上透明的魂魄被生生地拽出,在空中噗一聲散成無數的星光!
儀式結束,那名白衣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無光無神,像是失去的魂魄一般。
她伸出手,抓住最後一點星光,意識裏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
“你來了……”
背後的冷汗涔涔流下,她鬆開手,拔劍麵向其他十一個白衣人。
白衣人怒目痛斥:“白淺!你會付出代價!”
十一人完全沒打算給她掙紮的機會,擺了陣型,準備聯袂攻擊,一舉拿下這個大膽的魔女!
她抿了抿唇,手中劍化出萬道劍影如雨般向十一人飛射過去,借著這一空檔,她一掌擊向陣眼,正如她所想的那樣,陣法再次啟動!眾人紛紛麵露喜色,合計著將她踢進去,合理聚出金色的光盾重重地向她壓去,她頂著壓力一退再退直到陣法的邊緣!
眼裏閃過一抹凶狠,拚了命才把那個金盾推回去,可下一秒,地上忽然冒出一雙手牢牢抓住她的雙腳,動不了了!萬箭寒冰疾速撲麵而來,白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吼!”
獅鷲的聲音從她身體裏衝出來,虛魂在空中一閃,雙翅狂掃,便將所有攻擊全數吞沒!
她睜開眼睛,隻見對麵的台階上,銀發男子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隱隱閃動著一絲幾近落寞的哀傷。
夢魘之魂淩厲地穿過那些白衣人的身體,第一次讓他們遲鈍,第二次讓他們呆滯,第三次便徹底帶走他們的意識。失去意誌支配的身體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揮霍著身上暴亂的內功,場麵頓時一片混亂。可就算是這樣,這個地下室也沒有倒塌,可見,這裏的結界已經堅固到不可摧毀。
腳下的屍體一具具地疊加起來,十二副不多不少。殷紅的血液潺潺地流進發光的陣法中,頓時白光變成了紅光,凶狠殘暴,令人驚懼。
白淺不自覺地踉蹌一步,避開那火舌般纏繞過來的紅光。
紫星之魂卷著地上的長劍猛然衝過來,筆直地穿進她的胸膛。
她悶哼一聲,頂不住衝擊單膝跪到地上。
她低下頭,胸口傳來的劇痛讓她想起了小產麥加那天的遭遇。
或許會死,她想,卻忍不住顫出一個冰涼的笑。
那個男人走到她麵前,黑色的皮靴油光呈亮,可以想象它踏碎了多少少女瘋狂的向往。沿著筆挺的長腳看上去,精致的製服,帶著貴族一絲不苟的優雅與冷漠。他的肩膀很寬,其實漫天星輝下這樣安靜地靠著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與奢侈。他的眼睛,像蒙上一層霜,怎麼看都充滿了凍結的冷意,卻數次為一個女人流出它珍貴的眼淚……
有時候想想,她確實欠了他很多。
如果不是那壇女兒紅裏的記憶卡,她什麼都不會想起來。而現在被一劍插進胸口的人也絕對不是她!
所以說,到頭來,所有掙紮和偽裝都是徒勞的。
沒有什麼比這個認知更可怕而可笑,對嗎?
她微微閉上眼睛,利落地將劍拔出來。
上淨軒眉頭輕蹙:“麥加呢?”
“他……”她仰起臉,眉眼一如既往地倨傲,“已經死了。”
“你!”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來,咬牙道:“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人性!”
“我已經不是人了。”
“白淺!你給我清醒點!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她咬著下唇,沉默地看著他趨近崩潰的臉色。
“我原本是怎麼樣的?”
“……”
“上淨軒。”她麵色一冷,陡然道:“去死吧!”用盡所有力氣,人被她一起拽進了紅光洶湧的陣法裏!
那一瞬間,她本以為會看到他眼中的驚恐。
可是沒有,他似乎已經知道結局一樣,那雙銀眸冷靜得像森林裏靜謐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