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無晶光,朔風亂吼。
一月間的鴨綠江畔密林中,滿天大雪正紛紛揚揚的在地上堆了起來。
兩個身著短衣,外罩破舊皮襖,紮燈籠褲,頭帶草笠,背負參筐的身影正略帶狼狽的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艱難前行著。
在一株足有數十米高的雲杉樹下,二人停下了腳步,大口地喘著粗氣。
“忠信哥,他……哈……他們應該追不上了吧?”其中一人回頭看了一眼,神色慌張,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
說話的是兩人中較為年輕的那個,看樣子不過十幾歲,臉上還帶著稚色。
另一人方頭闊耳,麵色微黑,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說道:“二十多個人攔在後麵,還有這麼大的雪,他們是決計追不上來了。”語調相較於那個年輕人,沉穩了許多。
年輕人似乎得到了忠信哥的安慰,從慌張的情緒中恢複了過來,又激動的說道:“可惜相佑哥,宰赫哥他們逃不掉了,阿西吧,這些狗韃子!”
忠信恨聲說道:“前幾年大明在薩爾滸吃了敗仗後,韃子的氣焰愈發囂張起來,咱們過來采參也危險多了”
說完他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相佑他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咱們幹的本來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勾當,盛民,這些東西是他們拿命換來的,我們一定要帶回去,賣個好價錢,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正在這時,嗖的一聲!
一杆羽箭破風而來,從忠信頭頂穿過,帶著草笠重重地釘在了身後雲杉的樹幹上,震落一片積雪。
忠信顧不上後怕,瞬間拔出腰刀,頭發散亂,全身緊繃的盯著遠處。
叫盛民的年輕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迅猛冷箭嚇到了,盯著紮在樹上震顫不止的箭尾,咽下了一大口唾沫,直到樹上飄落的雪絲落到臉上,他才慌忙的掏出了掛在身後背簍裏的高麗短鐮,緊緊貼著忠信警惕地看著遠處。
二十丈開外的樹下,一男一女手提武器冷冷地盯著二人。
女子高馬尾,膚色微黑,手持牛筋小梢弓,這一箭便是她射出的,站在邊上的是一位外貌粗獷,神色狠厲,手提狼牙棒的壯漢。
那漢子看到盛民手中的鐮刀,張嘴說道:“尖嘴月牙鐮刀,朝鮮來的?”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伴隨著風聲,極有壓迫感。
忠信始終緊盯二人,謹慎地說道:“不錯,我和弟弟是朝鮮平安北道義州郡的獵戶,因迷失道路誤到此地,你們是什麼人?看裝扮應該不是韃子吧?”㊣ωWW.メ伍2⓪メS.С○м҈
“獵戶?獵戶能不認識路嗎?迷路這麼遠,當獵戶可是有些勉強啊,你叫什麼名字?”高馬尾女子問道,語氣頗有些玩味。
“二位既然不是韃子,我們就先走了。”
忠信不願回答問題,持刀戒備著後退一步,拉著盛民作勢要走。
瞬間又是一箭飛來,還是打的樹幹,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高馬尾女子沉聲說道:“回答我的問題。”
李忠信快速的回答道:“李忠信,這是我弟弟,樸盛民,我們確實是獵戶,風雪太大,迷失了方向。”
“獵戶,我看是越境采參的流民吧!”
壯漢厲聲說道,同時手提狼牙棒大步朝二人飛奔而來。
地上積雪已經沒過膝蓋,壯漢雖然胯下無馬,身不披甲,卻猶如全甲鐵騎衝陣向前。所過之處積雪被雙腿帶起在空中形成雪扇複又紛紛落下,隻留下兩道清晰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