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一盤盤上桌,樣式和味道與記憶裏近乎無差別。
蕭玨拿起翠玉勺子,像以前一樣,貼心地替他盛了一碗湯。
“你嚐嚐味道,我讓酒樓大廚寫了菜譜,留下了製作的香料。”
沈雲辭望著滿桌的菜,還有對麵笑得溫柔的蕭玨,恍惚間覺得好像不對勁。
千年前的菜色,這片古城街區,完全複原,需要耗費多少人力和心思。
隻是為了能夠與他吃上一頓飯?
沈雲辭食不知味,試圖從記憶裏找到蕭玨如此做的原因。
他一直視蕭玨為摯友,坦誠相待,惺惺相惜。
蕭玨為了護他,願不惜性命,冒死用上虎符,他也願放靈血養千年蠱來給蕭玨續命。
可今日的蕭玨,總給他一種微妙的感覺。
蕭玨吃得很優雅,手裏的玉筷被他修長白皙的指握著,夾起他早就吃過百千萬次的菜,細嚼慢咽。
吃飯間隙,他會提起過去,比如京城杏香閣的新品花糕,被誤會叛敵的滿門忠烈,民國時期的紙醉金迷……
沈雲辭附和著,隨口順著他的話,讓他說完。
蕭玨對過去經曆的那些,其實並無興趣。
他隻是撐著柄竹柄傘,站在人潮處冷眼旁觀,看著那些陌生人生老病死,嚐盡哀怒悲苦。
他無悲無喜,就像看了一場又一場曆史紀錄片。
“阿辭,晚上我們一同喝酒賞月,不醉不歡。我那裏還留著千年的桃花釀,還有你愛的梨花春……”
蕭玨拿起紙巾輕咳了一聲,千年蠱不鬧騰時,最近他也總是忍不住咳嗽。
以前他心髒不好,不能喝太多的酒,每次喝了兩口果子酒,就得停杯。而桑辭總愛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眼神迷蒙,偶爾還會心情好地哼起不成調的曲子。
所以,他一直很想治愈心疾,能夠與他的好友把酒言歡,大醉一場,最後神智不清地走在夜晚的街頭,亂了腳步,互相打著趣。
可他心疾治愈的那天,桑辭死了,這個願望一直沒實現。
沈雲辭放下湯勺,想起燕淩的短信,笑著道:“改日再約,我同燕淩說好了晚上一起吃飯。”
而且他現在的體質滴酒不能沾,沾了怕是要嚇到蕭玨。
蕭玨明顯怔愣了下,他垂下眼眸,又抬起,靜靜地看著沈雲辭,輕聲道:“非他不可嗎?”
他不理解地提高了音量:“這一世你還要同塗山淩在一起?為什麼?!阿辭,他明明不曾好好待你,隻會讓你傷心。”
沈雲辭被他突然咄咄逼人的質問驚到,但還是認真道:“就算不想起過去,我也會同他在一起。燕淩身上有塗山淩的影子,可他不是塗山淩,他們不一……”
蕭玨打斷他的話,“燕淩就是塗山淩,他們就是一個人。他現在裝得再深情再好,也改變不了他害死你的事實。阿辭,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沈雲辭很少見蕭玨這麼激動,皺了下眉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前世塗山淩是受到別人暗算,並非是有意受傷。我拿了狐尾,欠他一份情,所以還了他一條命。”
“還他一條命……”
蕭玨低低地笑了聲,再抬眸,又問了句:“阿辭,你真的非他不可嗎?”
沈雲辭被蕭玨眸子中的情緒震到,他怔愣了下,才緩緩道:“非他不可。”
蕭玨嗓音有些顫,“你與燕淩相識不過一個月,隻有一個月啊。一定是緣結樹的影響,情劫惑了你的心,才會讓你被他所吸引。”
他找不到別的理由。
沈雲辭不忍再傷蕭玨,但還道:“蕭玨,無論以後如何,現在我都認定他了。”
蕭玨不再言語,隻是癡癡地看著沈雲辭,用目光描摹他的臉,與過往記憶裏的友人相比對。
沈雲辭坦然地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