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七十一章 夜與謀(1 / 2)

柳色的話,給沈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欲色鬼取代假方宏應為他來玉涼以後的事,左右不超過一年,然而據沈淑所知,方夫人其實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瘋了。當地人大多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因為丈夫的寵妾滅妻而瘋,卻是顛倒了這二者的先後順序。

由此可以推測,不論真假與否,方夫人的瘋當另有其原因。這原因本身才耐人尋味,若是真瘋,緣何方宏不惜千裏之遙也要將她帶來玉涼?反之,她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事關謝必安,沈淑不欲放棄任何一個可能,因此二人在商議過後,決定與柳色一同去找方府這位有名無實的女主人,以一探究竟。

二人心念相通,此番交流也不過是在轉瞬之間,沈淑神色如常,接著柳色的話問:“卻不知,柳姑娘見到方夫人後將作何打算?”

“我想先確認一件事,”柳色頓了頓,“此後,方宏是否還會再現身?”

沈淑頷首稱是。這倒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真方宏的肉身早已湮滅,欲色鬼則由陰差押往地府,也不會再出現於人間,隻是眼下尚未有其他人察覺到不妥之處罷了。

不過,先前他們向柳色說得是不會要方宏的命,然而方老爺成了欲色鬼,也隻有“死”這一條路了。但不論如何,總歸是他們做出了計劃之外的事,於是她又緊接著向柳色致歉:“抱歉,事發突然,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但是……我們必須這樣做。”

“姑娘何出此言?方宏此人,死不足惜,”柳色這樣說,她的話語間頗有種酣暢的意味,好似此前始終繃著一口氣,直到此刻才終於能痛快呼出了,“隻是,卻不能因為他而帶累了旁人,那才是得不償失。”

沈淑明白她的意思,方宏畢竟頂著一關守將的身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朝廷必會追究其原因。

屆時方府中人無法交代,隻怕會受到牽連。且不說其中是否有助紂為虐者,那些與柳色有著相同命運的女子至少有泰半是無辜的。

這也是沈淑他們最初不欲幹涉方宏性命的一個原因。

在抓獲欲色鬼以後,沈淑也與謝必安討論過要怎樣將影響最小化,然而不論如何,他們畢竟已非凡人,不能過多插手陽間事,如今柳色能意識到這個問題,倒是再好不過。

沈淑若有所思地說:“這就是你要找方夫人的原因?如果她是在裝瘋,那麼在這時候出來主持大局最合適不過。”

柳色先是頷首,繼而又搖搖頭,道:“與其說是尋求她的幫助,倒不如說是借她身份這一東風——不論如何,她總歸是這方府的主母。”

聞言,沈淑心下一驚,她似乎明白柳色要做什麼了:“你欲李代桃僵?”

“若方夫人神智清醒,自然事半功倍。可若情況不理想,那便也隻能由我來易容作她了。”柳色道。

她的思路清晰,顯然是對方宏死後的事有了明確計劃。可殺了方宏並非他們的本意,而柳色又為何在這樣的情況下,預先想好了後續的一係列事宜呢?

這樣想著,沈淑便也問了。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柳色落落大方地說:“我不敢肯定,隻是要做好所有的準備罷了。”

這個解釋無可非議,換作是沈淑,她也會這樣做的。

忽而,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謝必安出了聲:“通易容之術者,是否另有其人?”他雖這樣問,神情卻頗為篤定。

柳色驚訝於必安的敏銳:“為何如此斷言,難道不能是我自己善於易容麼?”

必安道:“你若擅此道,便也不會囿於這方府了。”

柳色笑笑,痛快承認了:“的確如此,他名喚溫霖。”她提起這個名字時,神情頗為複雜,像那盛著月色的水,又好像是那拂過山林的風,溫柔而無聲。

據柳色所言,她幼時隨家人去寺中禮佛,在半路上遇見了重傷昏迷的溫霖。柳母信佛,性格仁善,便將他帶到家中救治。

溫霖雖是一介白衣,卻學富五車、談吐不凡,在養傷的過程中,柳父與之相談甚歡,盡管二人相差了十餘歲,仍結為莫逆之交。

後來一是為了報恩,二是柳父盛情難卻,溫霖便留在柳家作了門客,平日裏教習小輩,也常為柳父的生意獻策。

但為柳父所不知的是,他亦極擅易容之術,而柳色卻恰巧發現了此事,為了讓柳色保密,溫霖應允日後為她進行一次易容。

這個時機很快到來,柳色被父親許配給了他另一個好友的兒子,二人門當戶對,兩家又有生意上的往來,本是一樁喜上加喜的親事,柳色卻因為心有所屬而不願成婚。

於是她請求溫霖為她易容,溫霖心知她想逃婚,卻又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無奈之下隻好與她同行,也好看顧一二,並在暗中與柳父聯係。柳父雖然氣急敗壞,但也無可奈何——他素來是寵愛這個女兒的。

就這樣,二人一路行西行,後來西北戰事爆發,他們便暫居於寧北城,此城同樣位於北地,卻因位置偏僻而未受戰火波及。戰爭結束後,二人繼續向西,及至玉涼,溫霖突然有急事要去處理,需要暫時離開一陣子,他不放心讓柳色一人趕路,將她暫時安置在這裏後才匆匆離去,不曾想這一走,竟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