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回 衛師尊舌戰小赤佬 解禍秧力挺大英雄(1 / 3)

烏盆夢

序言

烏盆:墨玉之器也,從古至今之奇絕珍寶,尤勝於無暇之羊脂白,更有清濁同流,珠砂難辨,深不見底又浸淫靈魂之大功效。

關於此心靈感應之寶物,時代、地域全然無考,上麵文字忽隱忽現、似真似幻,經冷眼觀先生辯識,故事純屬虛構,唯傳一段葬盡百花之傳奇……

世事遷如棋弈,

人情薄似鈔紙,

銜杯及時行樂,

遇景莫負佳期。

第一回衛師尊舌戰小赤佬解禍秧力挺大英雄

一棒震天宮,

魔佛皆驚恐,

悟空會如來,

閃電雷鳴轟。

隨著一聲“馬桶拎出來”的低吼聲,清晨的薄霧被緩緩拉開了……

一老太偷偷摸摸的從這薄霧裏鑽了出來,四顧無人,便將一個包裹往垃圾桶旁一扔,飛快消失在未散的晨霧裏。

陽光終於撕裂了迷霧的遮擋,秀梅從晨曦裏走來,她的步伐沉重,不同往常,父親的死使她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自從父親停職後,她們一家從家屬區裏搬了出來,住進了老房子,誰想沒幾天,父親就在清晨散步時突發腦溢血去世了,家裏猶如倒了一棵大樹,剛過了斷七,她還沉浸在悲痛中……

路過垃圾桶時,兩小孩從她麵前竄了過去,手裏各拿了一隻小玉石獅子,背著書包的大男孩順手拿那玉獅腳在牆上劃了一道白痕,一溜煙往學校跑了,後麵的小女孩也攥著一個白玉獅,似乎還要追討男孩手中的那個,不過看著秀梅過來,趕緊躲往弄堂外,候著秀梅走遠,才回了自己家門。(千裏伏線)

秀梅經過,見垃圾桶邊上散開了一塊包裹皮,還剩了幾把沒人要的、被撕爛的破扇子,不由感歎這幾天垃圾桶旁常常無緣無故地多了這些惹事生非的舊物,(對應後半回)卻沒了常見的小販吆喝聲(經商)和孩子們踢皮球(做官)、造房子(未來的房產開發商)的遊戲場景,看樣子這風聲是越來越緊了……

一路思量著,不知不覺已進了校門。操場上己圍了一大撥人,聲浪震天,秀梅微微往裏探了探頭,隱約看見中間站著個又白又胖的女人,剃著陰陽頭,垂頭喪氣,旁邊挺立著兩位北方來的、體魄強健的著軍衣男生,威風凜凜地正在逼問什麼。

周圍老師學生以她們為中心散開站著……幾個男教師嘻嘻哈哈地議論著:別看這麼醜……聽說她十三歲那年就和澡堂裏小開搞上了……夠黃的,聽說還勾搭、腐蝕人家進步青年……(嘴上積德,故隱去)秀梅越聽越不象話,趕緊向教室走去。

高音喇叭裏不斷播放“高、大、上”的口號,一浪高過一浪。秀梅走到教室門口時,看見幾個漢子一般的女學生正阻止自己班裏的學生進教室,說是停課了,都要到操場上參加大會……秀梅正努力說服著她們,其中一個穿軍衣的女生隻會耍橫,背著疙疙瘩瘩的名人名言,講理也說不過秀梅,隻得灰溜溜地閃了出去。秀梅趕緊讓自己班裏的學生進了教室門。

課堂上,學生們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仍在議論個不停,秀梅像一尊塑像一般在講台前站立許久,威嚴的目光從她清瘦的臉頰上射出,射向每個角落,教室裏開始寂靜無聲了,唯剩操場上那豪邁的廣播聲,她收起那犀利的目光,開始讓學生們抄的抄、默的默……

這時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那女孩搬來了北方學生做救兵。

“你們不去搞運動,還在讀死書!”那溜走的女孩直腰挺胸質問道。

秀梅馬上誦出了一段語錄說明學習的重要性,那幫北方學生一時無語,突然那女孩用手一指秀梅頸部掛著的金項鏈,“你現在還崇拜這種糜爛的生活方式!”後邊那幫北方學生正氣不打一處來,見找著了茬,便一哄而上,妄圖揪住秀梅的衣領去操場,抓個現行。

秀梅班裏著名的“皮大王”、“逆反英雄”劉阿強(這種流氓、阿飛、強盜胚子怎麼會保護秀梅,奇聞,無愧逆反二字)趕緊衝了上來攔住:“幹什麼抓人!”秀梅乘機一把將自己的項鏈拉下來塞進了衣兜,班裏其他的男生劉洋(留洋)他們趕緊護著讓秀梅離開,秀梅趁自己學生幫忙阻攔之機,從窗口爬出教室,一口氣往家裏跑去……

一進門,秀梅就看見二樓的二房東正哭哭啼啼地對自己的母親在訴苦,這女人以前對她們是愛理不理的,而且聽說還愛背後嚼舌,秀梅對她沒什麼好印象。今天這女人卻沒有走的意思,嘮嘮叨叨了半天,秀梅留意看了她一下,似乎一夜間添了滿頭的白發,幾乎認不出來了。

那女人最後說了幾句安慰話,道:“老吳也真是好樣的,為了那幾個靠了邊的老家夥硬是挺著,沒順杆爬,換了我家老白……老吳以前多麼強壯的身子,這次回來添了這麼多病,眼看著……”她與秀梅媽又相互陪了些眼淚。

等她走後,秀梅媽告訴了秀梅二房東的遭遇:原來這幾天,二房東的丈夫白向仁已經被限製自由,有所預感的她,將家中的東西有意識地清理掉了許多,今天買菜回來剛進門,就聽得門敲得震天響,門剛一打開,就見自己兒子白楊(白養)領著一幫學生衝了進來,他兒子帶頭迎麵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高喊著口號和其他人衝進來翻箱倒櫃起來,白楊衝到窗台前,端起金魚缸直奔抽水馬桶,將鮮龍活跳的金魚全部倒入……她哭著下樓跑到了秀梅家中……

秀梅將口袋裏的項鏈交給母親,然後就呆呆地坐著……秀梅的母親問她為何如此早回,秀梅將事情原委告訴了母親,不小心提到了老吳,兩人又哀歎起來。

吃了晚飯,秀梅在燈下刺繡時,母親猶猶豫豫地捧出一件東西來,說是前幾天偷偷去廟裏求和尚替丈夫做法事時,胖和尚送與她的:“這以前是供在他們廟裏菩薩前的。”

秀梅抬眼望了望,是一個黑不溜湫、烏漆抹黑的古盆(全部書之大關鍵),不由埋怨起母親來:“附近的學校裏都來了北方學生,鬧得太凶,誰還敢去廟裏?人家避都避不及……你還把這東西收來?”

秀梅媽說:“唉,我一直想要一個插香用的爐子,這不正好?”她還是忍不住將盆挪到燈下,讓秀梅仔細觀看。秀梅隻得仰起頭來端詳,原來自古好玉燈下觀,這才發現這古盆遠看墨黑,近觀卻薄而透,寶光內斂,真是玉製的,上麵密密麻麻還寫滿了蝌蚪樣文字。

“媽,這陣子也別去燒香了,這玉盆先收起來再說。”

“篤,篤,篤”,有人敲門,秀梅媽忙順手拉過一件衣服將玉盆遮蓋起來。

“誰呀?”

“我,阿金。”來的姑娘叫阿金,從前從鄉下跑出來投親躲婚,鄉下婆家派人來盯梢,實在沒辦法了,找了秀梅父親幫忙才擺平,秀梅父母與她有恩,因此秀梅家搬回到弄堂老宅,也算做回了鄰居,最愛來找秀梅媽聊天,這陣子張羅喪禮也出了不少力,必然是得了什麼新聞來擺龍門陣的。

秀梅媽放下心來,開了門讓她進來。阿金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吳家姆媽、秀梅姐。”然後就拖著秀梅媽神神秘秘地聊了起來。

“你們知道嗎?今天下午開大會鬥對麵的李家阿嫂?”秀梅媽搖搖頭,阿金繼續說道:“下午,二樓那二房東的小兒子白楊,哦,聽說改了名叫衛軍,引了北邊來的學生主鬥李家阿嫂,讓樓上二房東等一幫小業主們陪鬥,那陪鬥的還算好,掛著牌,隻要老老實實站著就行,而那李家阿嫂就慘了,胸口吊了個塊重透重透的鐵牌牌,上來就被剃個陰不陰、陽不陽的頭,以前她那個死鬼丈夫廠子裏的老工人戴了大紅花先上來訴苦的訴苦、揭發的揭發,說著說著就說到她當工廠主的小老婆不算,還養小白臉呢。”阿金說到“小白臉”時,尤顯隱秘,還放低了些聲音:“那白楊,哦不,衛軍先上去給了她兩耳光,然後就叫她交代……”阿金斜了一眼秀梅,秀梅隻顧低頭繡花,正專心致誌地繡著一隻彩鳳,針兒正挑出鳳的尖嘴,……秀梅媽急著問:“交代了什麼?”

“她咬緊牙關,誰會當眾承認這些醜事呢?那些北方學生們到底是北方漢子,威猛,一邊一個將她坐了“土飛機”,不就認了”。

“後來怎樣?”秀梅媽大字不識幾個,也喜歡聽些逸聞趣事,索性打聽到底。

“怎樣?”阿金咬牙哼了一聲,“事情鬧大了,那小白臉的老婆恰巧也在下麵,那還了得,她交代得有名有姓的,還不上去拚命啊。”

“那小白臉是誰啊?”秀梅媽輕輕咳了兩聲,居然也興趣昂然。

“啊呦。”

秀梅媽嚇一跳,原來秀梅將針刺到手出血,疼得發出□□聲。“快抹點香灰……”秀梅媽似乎意識到說漏了,把嘴一手捂住。

秀梅騰地站了起來,“用水衝衝就好了。”說著走了出去。等她止住血再回房時,阿金正好與秀梅媽咬完耳朵,笑嘻嘻地說完事,阿金一下子似乎輕鬆了許多,也似心裏一塊石頭落地,打個招呼就回去了。

秀梅媽等阿金走後,取出那烏盆又貪看了兩眼,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一夜無話。

連著幾日,秀梅也不敢去學校,每天躲在家裏偷看那幾本翻破了的《西洋世界遊記》來解悶。這日清晨,秀梅晚起,聽母親細細地剁菜聲,然後就有一陣陣薺菜搨餅的香味傳來,她躲在被窩裏擔心著那金項鏈的事還是否會被追究……正左思右想之間,兩個好朋友卻找上門來,她們三個本是同學,又是同時分配進的同一所小學,工作都剛滿一年,一個叫賈若蘭,另一位是莊竹君。這倆人近日家裏有事,都住了學校集體宿舍,本想避避風頭,卻不料學校裏鬧得更凶,正忐忑不安之間,卻得一喜訊,原來學校正組織北上串聯,便趕緊報名,昨天聽說秀梅被圍攻之事,暗暗著急,就替她也報了名,這是來通知她的。秀梅得了這信兒,心病也去了一半,匆忙梳洗一番,吞了塊薺菜餅,和她們兩個一起趕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