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誰也不再提父親的八字命運,但韋大根心底深處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現在韋大根慢慢走在屯西的彎曲小道上,仿佛還聽到屯後野豬頭山絕壁上傳出那淒慘絕望的號叫聲,那是父親的聲音。
聽爺爺奶奶說,父親還小的時,爺爺奶奶就請公灣先生給父親算命了。公灣先生推八字沉吟很久,最後隻說了四句詩:二九年未老,奈何不逍遙。三斧伐孤樹,難過獨木橋!
然後公灣先生就急急說預感家中有事,必須馬上回家,背了黑裏麻拉的背包就急急走了。浪費了爺爺一鍋黃豆炒臘肉,爺爺也多得喝了兩斤玉米酒。
大根聽爺爺說自己兩歲多的時候,那天早上父親說要上野豬頭山崖上找當地人稱為水草的草藥,大約下午四點左右,全屯在家的人都聽到了父親那淒慘的號叫。當屯人膽顫心驚地恐怖地爬到山崖下的時候,什麼都不用說。屯人用亂石將父親蓋住,就回來了。
後來聽爺爺說,事後公灣先生才告訴他,父親命中唯獨日主一木,二十九歲的時候,命中兩金加大運一金,成三斧伐孤樹之勢,又大運與流年和生年形成三合金局,命中又無火克金無水生木泄金,所以難過大關。末了公灣先生說,磨難之關易改,生死大關乃屬天定,鬼神難移啊,當初正是自己慚愧無法力挽狂瀾,才落荒逃去的啊!
自那以後,韋大根就不讓爺爺奶奶為自己算命。他認為既然大關無改,小關改不改意義不大。最重要的是如果命中注定了,那一切努力還有意義嗎?所以最好還是不算為好,因為算命先生大多文化不高,一知半解,如果歪嘴的和尚念歪了經,那會害了人一輩子,聽說黃泥溝的暖佳老父就是聽信算命先生的胡說,認為自己四十歲必死無疑,便半輩子不用心幹活,吊兒郎當,到頭來四十歲時並沒有死,卻是窮光蛋地活了七十三歲。還是不算為好,因為將來是未知數的情況下,自己才會努力才會奮鬥啊!
韋大根是這樣想的,因為他想努力想奮鬥,他不想有縮命的理念縛住自己。現在能有這種想法的還不到山裏年輕人的一半吧。
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他已經走過了屯西頭大貴的家。大貴家離小道有二三十米,是一幢幾年前剛建的小瓦房。因為家裏還有一弟一妹,老父便讓大貴從家裏分出來另過,於是到這離屯有二十多米的自留地裏新建了這幢新瓦房。韋大根知道,大貴已經到廣東省打工去了,聽說一個月純收入有幾百塊呢。
大貴媳婦一個人上下忙持這個家,養有一頭母黃牛,還有兩頭豬,雞鴨什麼的都養有一些,勞累程度可想而知了。
韋大根很佩服這樣的女人。
他看著那一幢已熄了燈的小瓦房,心想一天的勞作受累,這家的婦人肯定已是沉入夢鄉了。
他有了想尿尿的感覺,於是掏出因忍尿而有些硬梆的家夥往草叢裏很有快感的撒尿。待他正想繼續往龍翻泉慢慢散步時,突然他發現離那小瓦房有十多米的地方閃了一下火花,隔一兩三米又閃了一下。他知道那是鄉下人走夜路時偶爾用打火機照一下路麵,不是什麼鬼怪。片刻,那小瓦房響起了輕輕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隔了一下又是三長兩的輕輕敲擊。大根覺得那聲音非常象電影電視裏反特故事片中特務們的連絡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