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你要去哪裏?”
“阿母,我去長秋官看看皇後。”
“......如今長秋宮宮人隻準進不準出,如同冷宮一般”蕭元漪頓了頓,換了個溫柔的語氣問道:“你去做什麼?”
“......阿父阿母當年收到軍令奔赴孤城,也是這般將我留在家中的,對嗎?”
“......阿母,保重。”
蕭元漪對程少商忽如其來沉重的語氣弄得茫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程少商看向一旁的程姎,讓其照顧好自己的阿母,便登上馬車離去了。
蕭夫人看著遠去的馬車,心中忽然悲痛萬分。
少頃,隻聽蕭元漪顫聲道:“她不會再回來了,她是想把自己永遠留在那冷宮裏。別讓她去,不能讓她去!”
“快,快備馬車,快啊!”蕭夫人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她感覺要永遠失去她了,失去她的嫋嫋。她怕了,她悔了,她怕再也見不到嫋嫋了,她後悔不曾好好疼愛嫋嫋了。
馬車臨近宮門口,好不容易看到程少商乘坐的馬車停了下來,卻是已經進了那朱門之中,這讓蕭元漪顧不得其他,快步至宮門口。
“嫋...”蕭元漪此時還是未完全放下她的禮數,不敢在宮門前大聲喊叫。
這時,車上的程少商下車了,遙遙相望,蕭元漪總覺得她在跟自己訣別,生死訣別的那種,好似從今以後程家沒有她這個人了一樣。
母女二人望著對方潸然淚下。
此時宮門也要落鎖了,蕭元漪徹底慌神了,害怕的對著門內的小女娘顫聲喊道:“嫋嫋!嫋嫋!!你別走!嫋嫋!!”
“阿母錯了,阿母對不起你,嫋嫋......”
程少商眼眶濕潤的看著向來最注重規矩的阿母在宮門口失聲哭喊。
十年前,她強迫自己冷靜理智,所以自己拋下嫋嫋,為了名聲,為了丈夫,對君姑和葛氏一忍再忍,卻害了自己的嫋嫋。十年後,歸來的自己為了維持好名聲對嫋嫋受的委屈視而不見,為了所謂的公平而忽視她,又因覺得女兒不如她的堂姊優秀而百般嫌棄她。
往日苛責,貶低嫋嫋的畫麵此時無比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蕭元漪真的後悔了,口中不斷的叫著嫋嫋,妄想能夠將這已經對阿母失望的小女娘喚回來,到頭來卻隻能看著嫋嫋被冰冷的大門吞噬,從此以後自己隻能隔著厚厚的圍牆思念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了。
蕭元漪隻覺呼吸不上來,忽然劇烈的喘息著,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嘴邊溢出一股腥熱之後便倒了下去。
“元漪阿姊!快來人啊......”
蕭元漪上次生病還未好全,這次又病倒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①這一病怕是要將養許久了......
“嫋嫋,嫋嫋...”蕭元漪最近幾日總是被夢魘迷住了心神,服不了多少藥所以身子也總不見好。
就連程母都放心不下兒子新婦這麼病下去,不顧程始的阻攔,隨著兒孫們一起照顧了幾日。後來老毛病犯了,堅持不住了,才自己回院中歇息。
回到自己院中的程母並未馬上歇下,而是和自己的手帕交--胡媼談談心。看到兒子新婦這般,她心裏也覺得不好受。
“哎,若不是我當年鬼迷心竅聽了葛氏的攛掇,信了‘老神仙’胡亂算的掛,整日裏想著拿捏大郎新婦,強硬的留下嫋嫋,又怎會讓葛氏耽誤了嫋嫋,嫋嫋和元漪也不會離了心,吃了太多的苦頭,鬧到這步田地。”
“倘若再來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待嫋嫋,那是我的孫兒,是我對不住她啊......”
“老夫人,是要好好補償四娘子的。”胡媼也是心疼少商,眼裏的淚水也是和程母一樣流了下來。
“我已經與大郎說過了,以後嫋嫋想嫁誰就嫁誰,待我過身之後,我的所有身價都給嫋嫋,嗚,我可憐的嫋嫋啊......”程母到後麵聲音不甚清楚,胡媼一看,卻是抱著枕頭累的睡著了。
這幾日程家這麼多事,確實累著她這個老婦人了。胡媼歎息一聲,給程母關上房門之後也回去歇下了。
自從少商進冷宮陪伴宣皇後,讓她這個阿母成全忠義二字那天開始,她的嫋嫋便將自己鎖進那四方的牆,四方的天之中,不出宮門半步。憂思多病,蕭元漪也因思念女兒和對女兒的愧疚之心使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程始和幾個孩子擔憂的看著病榻上拽著被子一直喊著‘嫋嫋’的蕭元漪。
“元漪,喝藥,喝點藥啊。”
程始啞著嗓子輕喚了幾聲,隨後捧著藥碗喂了幾次藥都不成功,好不容易成功了幾次,卻不想那些藥汁都會被蕭元漪咳出來,一整碗藥汁能喂下去的不及十分之一,他心中焦急的緊。
“阿父,阿母再這樣下去身體是吃不消的,讓醫士快想想法子讓阿母吃藥吧。”程頌看蕭夫人病一直不見好,這幾日焦急的嘴角都冒火泡了。
“是呀,大伯父,大伯母這樣下去太危險了”程姎扶著蕭夫人的頭靠在自己肩上,看著大伯母的臉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程始心中也是有一些慌亂的,他的新婦,他的元漪隨他征戰多年,何曾病得這麼重過,隻是在幾個小輩的麵前程始不好也漏了怯,得好好寬慰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