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時見皇帝一行趕來了,曼麗方才不情不願起了身,懶懶過去行了個禮。皇帝見她如此憊怠,心裏不爽,麵上卻不流露。倒是皇後笑吟吟道:
“到底施貴人顏麵大,連恪嬪也能賣三分好臉,若是我們前來,隻恐要吃閉門羹了。”
曼麗聽著話音,覺著不似好話,忙先搖頭道:
“恪嬪一聽是聖上駕臨,便立時允了,妾可不敢居功。”
皇後皇貴妃都曉得此乃托辭,不過一笑,倒是皇帝聽著心中一蕩,暗道:莫非這恪嬪深宮獨處,寂寞孤清,到底對朕情愫暗生了?因此腳步不由快了兩分,想要親自瞧上一瞧去。
皇帝既至,恪嬪不敢托大,不好坐在茅屋裏,早迎出來。但也不肯如旁的妃嬪般,直迎到宮門外。於是便候在那竹林外,見皇帝過來,倒也肯折身下拜。皇帝欲要親手去扶,忽又想起恪嬪性烈,唯恐她惱了,隻得給皇後使眼色,令她去扶。
皇後心裏老大不樂意,但也曉得這恪嬪乃是一位效忠前朝的貞烈女子,不可折辱了叫人閑話。因此當真略挽了袖子,笑容可掬親手扶起恪嬪道:
“妹妹不必多禮,原是我們擾了妹妹清修。”
恪嬪板著一張臉,又對皇後行禮道:“臣妾萬不敢當。臣妾虛有嬪職,卻不曾恪盡職守,不過忝居其位,斷不敢與娘娘姐妹相稱。”
皇帝聽她說話婉轉,聲音清脆,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隻見那恪嬪雖然剪去了頭發,但一圈劉海齊著蛾眉,襯著粉麵,清麗可人,別有風韻,心頭登時一動。皇貴妃在後頭瞧著皇帝神色,早覺察出端倪,立時打翻了醋壇,暗將皇帝的衣袖一揪,低聲道:
“聖上回神。這不是聖上能碰的人。”
皇帝聽了這話,心裏老大不樂,須知自己乃一國之君,如何不可得一嬪妃?但他也曉得皇貴妃此言不全因著妒忌,遂正了正色,朝恪嬪端然一笑道:
“恪嬪無須如此多禮,朕不過略坐一刻,歇歇腳便走,不多攪擾你。”
恪嬪自入宮後,見皇帝的次數原是屈指可數的,她日常隻管關起門來過日子,連皇帝是扁是圓也不甚記得。如今見他十分平易近人,說話也溫存體貼,心道此人卻也有人君之相,麵上不由嫣然一笑,款款道:
“聖上請往裏麵坐坐喝茶。”
皇帝聽了,微微一笑,便隨恪嬪往裏麵行去。進得屋裏,隻見木榻紙窗,一掃繁華,卻別有清雅襲人,更有佛香冉冉,令人心醉。恪嬪請眾人坐下,宮女早捧上茶來。恪嬪親自取了一鍾,雙手遞與皇帝。皇帝見她素手纖纖,越發心搖目蕩起來。奈何礙著皇後皇貴妃都在身側,不好表露出來,但笑而已。
這裏一幹人中,皇後和皇貴妃都是慣於飲茶的,宮中也多好茶,因此隻一嚐就嚐出恪嬪這茶有許多好處。皇貴妃先笑道:
“好茶須好水,恪嬪這茶水質輕浮,不是舊年的雨水,就是存下的雪水。”
皇後也道:“茶湯鮮爽,葉如蘭花,可是玉葉長春?”
恪嬪笑應了,竟與兩人說起茶事來。內中隻有皇帝一個,不諳此道,聽著無甚趣味,茶又不合胃口,隻好喝著權當解渴。忽一眼瞧見曼麗百無聊賴坐在一旁,蹙眉扁嘴,半口茶也不咽,一時倒有了幾分知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