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那裏正鬧得沸反盈天，燈火通明，羅氏一進去，就瞧見魏氏氣得臉黃黃的，揉著胸口坐在椅上。爾德正原地踅摸，一趟一趟，隻管畫圈，一趟快似一趟。羅氏見狀，大氣也不敢出，先與爾德行了禮，又和魏氏見禮。魏氏因她素日勤謹，不多言語，倒不厭她，勉強道了一句：
“你怎的也來了？可是吵著了？且回去歇著吧，我也要歇下了。”
羅氏聽得這一句，忙尋出個緣故陪笑道：“是我吵著夫人了。我原不知夫人要安歇了，想著要和老爺說近日府中份例一事，隻管蒙頭走了過來，倒擾了夫人。夫人既要歇息，妾這就告退了。”
見魏氏揮手示意自己退下，羅氏忙又行了個禮，一邊走到爾德身邊，強死強活拉了他往外走。爾德還欲再說幾句，羅氏連連扯他袖，暗道：“老爺省一句罷。真惹得夫人性子上來，這一夜還不夠你們吵的。到了明日，她自可以補覺，您卻是要上朝的，哪裏比得過她？”
爾德聽這話有道理，方才不理論了，由著羅氏將他拉到自己房裏，伺候梳洗收拾了，安頓著睡下。羅氏跟著並頭躺下，因問兩人爭吵所為何事。
聽得爾德說罷，羅氏心下明鏡一般：此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男的過於算計剛愎了些，女的也過於無事生非了些，本可以幾句話說明的事，鬧得不可開交。隻是她身為側室，既不好指摘夫主，以免招惹不快，又不便責備主母，免得好似進獻讒言，隻得笑著，將話說到別處去：
“既是皇後的意思，夫人也不能抵擋得了，老爺隻當是破財免災了。”
爾德冷笑道：“可不是要大大破一筆財？皇後好算計。”
羅氏不解，忙問緣故，爾德便與她細說道：
“首飾一物，再貴重能值幾何？皇後此舉，難道單為要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她那言下之意，隻在要將這些物件拿到宮外寄賣上。雖則如今風氣略開化些，不至如古時候，女子手臂挨著男子一下，都要砍了整隻胳膊去，但一班大臣，俱是要臉麵的，誰能容得自己妻子的貼身之物流落民間，由人把玩？皇後無非是要叫我們這些做丈夫的識趣些，自出錢贖買了首飾回去。”
羅氏聽了，在心裏盤算一番，麵上慢慢勸著爾德道：“如此說來，這是皇後早就算計好的，夫人也是無力回天。人在屋簷下，如何能不照著做？要讓妾大著膽子說句公道話，老爺未免屈了夫人些。”
爾德心知羅氏說得有理，嘴上隻是不認道：“這原是她的不是。她若一來家，就使人和我說明白了，我豈會與她置氣？偏她隻作不知，當我是個泥塑土偶，全不放在眼裏，我怎能不生氣？”
羅氏曉得這兩人感情如此之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好勸解，隻得順著爾德的話道：
“無論如何，她終歸是一位正室，老爺再不喜，日常也該敬著她些。過幾日還有新人要入府，若是見著這亂哄哄的情形，不知就裏，還當提督府上竟是這般沒規矩呢。”
爾德為人，最重“規矩”二字，羅氏這話說在他心坎上，他不由得摟過羅氏，親密密接了個吻道：“還是你懂事可人意，魏氏若有你一半省事，我也能放些心去。咱們府上，合該有你這麼個人主持著，才不至雜亂無章。”
羅氏聽著話風不對，心頭一跳，不敢多應，忙勸著爾德早睡道：
“老爺莫要再說話了，快些安睡才是。明日上過朝又要往宮裏赴宴，總要折騰上一整天，好不累人。”
爾德聽了也是無話，點一點頭，便摟著羅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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